单起舞揉了揉眉心,娇媚的眸子此刻也盛满苦恼:“头疼之处正是在这儿啊,我也没琢磨明白呢。但自从前几日发现联络不上她们起,至今都没查到任何线索。小桃倒也罢了,小菊那孩子最是谨慎聪明。若是事出有因,被什么事耽搁了,怎么也会传个信儿让我知晓放心才是。哎,如今只能但愿她二人没事吧。”
蔺远近埋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过来知会我一声?旁人倒也罢了,她们二人可是知晓不少隐秘之事。”
单起舞不悦道:“我识人断物的能力还是有点的,她们二人断断不会叛我。再说我婵娟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查个消息寻个人还非得靠着你们羽扇楼,岂不是惹人笑话。”
蔺远近听了这话摇头,神情严肃道:“这可不是你争强好胜的时候,近来江湖颇不太平,莫掉以轻心,小心为妙的好。我明日派些人手助你查查。”
羽扇楼与婵娟坊虽算不得一脉相连,两者却都做的是消息买卖生意,时常会有互通消息协力合作的时候。一来二去的,两个领头人便也相熟了起来,性情脾性也算合得来,私交愈发好了。困难时候时不时相互帮衬一把,倒也称得上是风雨同舟过。虽是盟友,平日里也不会过多干预对方行事,以免互相制肘。
不过蔺远近所言不差,单起舞耸耸肩,算是默许羽扇楼插手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单起舞正准备开口询问蔺远近今日究竟是为何事而来,忽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咚咚”敲窗声。
两人闻声俱是一怔,屏息对视了一眼,蔺远近无声地指了指内室,单起舞点点头。待蔺远近悄无声息地躲在内室藏好后,单起舞才起身去开窗。
看清窗外来人是谁后,单起舞稀奇道:“嗬!摸檐走壁惯了?好好的不从门走,这是做什么?”
路炳章迅速翻身进了屋,又将窗紧紧阖上,才说道:“此事不同往日,即使打着寻欢作乐幌子过来,也怕教人跟着起疑心。”
单起舞柳眉一挑:“这么谨慎?看来这单生意可以好好敲敲莫阁主了,说来听听罢。”
路炳章言道:“我需要你派个易容伪装术极佳的女子,前去调换一个人来。”
“换谁?”
路炳章把今日跳湖女子的事细细道来,又讲说了此前得到假消息而受埋伏之事,阐释清楚了此突破口的要紧性。
单起舞立刻了然其中的利害关系,微作思索便道:“行,我明白了。事不宜迟,今夜我就派琴儿前去。不过术业有专攻,这怎么不惊动旁人,把真人偷出来换个假的进去,还得靠你们密林阁想办法。”
路炳章颔首道:“这是自然。这是那姑娘的画像,你去安排一下,等会儿我就派手下来接人。”
单起舞连声应到,路炳章这才从窗而去。
单起舞关好窗,回头看见蔺远近从内室走了出来,娇媚的眼睛里露出了促狭之色,“我想我大概猜得出你来找我是为何人了。定是为了那聚雪堂三堂主罢?蔺楼主想到的主意都和莫阁主想到了一块儿?”
蔺远近神色坦然,笑着道:“真不是,我就是来关心关心你。”
单起舞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倒也不直言拆穿,只奇道:“不过这秦堂主何时这般好管闲事了?听闻她素日里可是个不怎么关心医术事外的人。”
蔺远近对此事同样是百思不得解,摊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单起舞笑道:“那看来你这是碰上对手了?要知道平日里蔺楼主只消过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心思几何,究竟是人是鬼。现下却瞧不出一个与你青梅竹马的人的心思,也是奇了。”
蔺远近笑道:“行了,你就别折煞我了,这说得我跟通神了似的。”
单起舞摇了摇手中的画像,莞尔一笑道:“好了,我得抓紧时间去办正事挣钱了。既然蔺楼主没其他的要紧事,那就好走不送喽。”说完扭头迈步,作势要走。
蔺远近果不其然立即喊住了她:“欸,等一下。我刚听路炳章把事情经过重新一说,突然想到……”
单起舞闻言转过头来,神色表情丝毫不意外,一副“我就知道你有话要说”的样子。
蔺远近面无惭色接着道:“……突然想到那跳水女子的老母所言,她还有个女儿被卖入了青楼。这开封城的青楼大多都是你名下的,想来查上一查不难,行事也比羽扇楼方便。若是查到了,记得详细问问缘由,看两边的说辞对不对得上。”
郁闷归郁闷,该操心的却总归放心不下。再不情愿掺和路炳章的事,但如今秦书插手干预了,毕竟无法真的能撒手不管。
单起舞回以意味深长的打趣眼神,慢悠悠回道:“行啦,知道了。明日我必去详查,误不了你的事儿。”
第9章
路炳章伙同单起舞连夜将偷梁换柱的事情办妥,忙活完已是晓鸡声断残夜,天亮已至。
单起舞将真苏苏藏在婵娟坊内禁足起来,琴儿则易容打扮成假苏苏,待在秦书宅子里,静等幕后之人现身与她联系。为保苏苏的老母发现她女儿是假冒的,还特地买通郎中设计了一场“落水失忆”的戏码。戏台搭好,唱戏人就位,只等看戏之人现身。
为让此事越少人知道而绝无泄漏的可能,路炳章连蔺远近和秦书都未前去知会一声。当然,他也无从得知蔺远近早已知晓此事。
蔺远近那边则忙着帮单起舞追查小菊和小桃的下落,可惜一时尚无头绪,也算扰神烦心。而秦书呢,私下里秘密请来了教书先生来教学识字写字,只顾埋头苦读,已盼尽快识文断句。
一时之间各忙琐事,倒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数日过去,单起舞派了姑娘前去邀请蔺远近前来看新编排的诸宫调。蔺远近知是事情有了进展,赶忙儿过去,到了却又端出一副不急不慢的模样,来了婵娟坊先是看了戏,又听了曲儿,这才去见单起舞。
单起舞在房中等了又等,站起又坐下,反反复复几回才见蔺远近姗姗到来,啐道:“你这家伙!装模作样一把好手,既不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干脆就别来了!”
“这不是姑娘们许久没见我了,缠得紧,我也不好驳她们面子,”蔺远近讨好地从怀里掏出个做工精美的匣子,递与单起舞,“前不久才从季风絮那里搜刮来的好物,全当借花献佛了。”
单起舞劈手夺下,也不打开正经瞧,直直切入正题道:“昨日打听到了。苏苏的姐姐名为巧巧,上个月被卖入西市的青楼里,那地方不是我的地盘,由张妈妈经营,打着歌娼舞妓的幌子,只做暖帐勾当,进去的姑娘多是遭人践踏了。”
蔺远近摸了摸下巴:“这么说,那妇人倒不是在扯谎了?”
单起舞摇摇头:“那也不好说,有一蹊跷处甚是奇怪。这个巧巧一个月前被卖入青楼,才过半个月却被人赎了出去,上周又被人卖回了原处。因不堪青楼里其他姑娘的嘲笑,当日就自尽死了。”
“死了?”蔺远近沉吟半晌,“可查出买了又卖了巧巧的人是谁吗?”
单起舞道:“尚未查到。想是不会是普通百姓。”
蔺远近对此事倒也不纠结了:“查不到就不用查了,我看这个事说不定就是路炳章多心。不过他既然不放心,左右不过是狸猫换太子的时间久一点儿,也无其他妨碍。行了,就按路炳章的想法来,让琴儿在秦书那儿候着吧。”
单起舞头疼道:“只盼路炳章的怀疑没差,而那幕后之人也能早点现身。那苏苏在我这儿醒了之后,成天哭天喊地的,我怕她又寻死觅活,只好每日给她灌些教人四肢乏力的药,让她没劲儿闹腾。”
蔺远近听完逮着机会只管煽风点火,教唆单起舞好好往那路炳章身上多捞些辛苦钱。
苏苏之事尚无进展,且待后提。此时江湖却有一喜事和一盛事引得满界注目。
喜事乃武林盟主殷沉的独女殷橘儿与江湖第一大帮帮主林屹喜结良缘;盛事则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定于仲夏召开。
在一派喜乐祥和之色中,秦书宅里却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迎来了个失意落魄人。
秦书正欲就寝,门房却慌慌张张跑来向秦书传报,说是二堂主的妹子昏倒在了大门口,看模样极是糟糕。
可怜她不仅不认识传闻中的聚雪堂二堂主,更无从得知他的妹子是何许人也。思虑片刻决定还是让贴身丫鬟去寻蔺远近前来,望其能解所惑,也能顺道替那女子医治。
丫鬟听明白了嘱托,正欲退下出发去羽扇楼,却抬眼瞧见秦书望着窗外,眉间带郁,似有所思。丫鬟不禁问道;“堂主可是还有旁的吩咐?”
瞧着外头风雨大作,秦书转过脸来,犹豫半晌才道:“若是……蔺楼主不愿前来,你就去寻个别的郎中前来,不过切记莫找多嘴多事的。”
丫鬟诧异道:“找郎中?”
这便是秦书首先想到要找蔺远近来的第三个理由——聚学堂的堂主找郎中来宅里给人看病,想想就匪夷所思。
秦书也不多作解释,只淡淡道:“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