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帮独霸武林乃最引以为傲的帮派剑法。
原来是擎天帮的人。
林倩兮此时也猜测到了对方来历,一咬牙一个站定,也不再躲避其剑芒,黑衣人霎时一惊,连忙窜开剑势,一阵呼啸之风在她脸庞略略而过。趁着黑衣人犹惊未定之即,林倩兮趁其不备伸手一劈,夺了他剑,翻手一转,剑身便横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脖子前,离一剑锁喉,仅差分毫。
林倩兮喊道:“都住手!”
其余黑衣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势,暂时停下了攻势。
林倩兮咬牙涩声道:“师兄妹一场,还望各位允我一条生路。”言下之意竟是要拿命相抗。黑衣人们闻言心中无不骇然。
脖子上被架着刀的黑衣人也不隐藏身份了,急声相劝道:“兮儿莫傻,跟我们回去,帮主他……”
他一开口,她即刻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嘲而一笑,实是没想到他会连贴身近侍都派遣了出来。不等他说完,林倩兮失声打断道:“我不愿见他!”目光失神地喃喃重复道,“我不愿见他……我不愿……”开口,才感觉得到喉咙里的哽咽。
此刻的这番场景,多么似曾相识。他怔忡地望着她。
那日,他忽然把从厨房出来的她拦住,对她倾表衷肠,她听了又惊又急,唯独不见喜。他心下悲凉,知她惊是惊于自己的倾慕之心,急是急于怕此事被帮主知晓。多么可笑,这丫头爱那人的心昭然若揭到连旁人的喜欢都会让她惊慌,或许她心底是怕那人不快或不满,甚至生气吃醋,她不愿意他有一点点不高兴。
而她却不知道,她引以为重的那人已经在背地里和他人定好了婚事,全帮上下,唯她不知。
或是替她不值,也或是徒劳地想改变她的心意,他一时愤懑不忿,将帮主再三强调的保密之事,告诉了她。
他原以为,她会哭,或是会闹,亦或是会恼怒,甚至是立即跑去质问帮主。
可她都没有。
她像一个失神了的木偶娃娃,听到那些话却做不出应有的反应,只是迷茫地望着他,像感知不到切肤的痛,只有麻木的顿感。随后只是喃喃重复道:“定亲了?他和殷家定亲了……”再无它言。
都说他们青梅竹马,都道他们两小无猜。自她十岁被送上浣溪山起,便与那个人朝夕相处,岁岁为伴。她通晓那个人的脾性,知晓那个人的习惯,甚至透过那个人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立即知其所想。那个人是她最倾慕的人,也是她在这些年最引以为赖的人。
而他却亲手打破了她最笃定最信赖的东西。那一刻,他突然后悔了,后悔把真相由他的嘴告诉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凝结,一阵静默。
秦书见双方相持不下,举步上前言道:“林倩兮虽受教于擎天帮,却算是我聚雪堂的人,她既不愿,断没有当着我的面劫人而去的道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到底也念及往日情分,此时见林倩兮态度决绝,亦不敢步步紧逼,何况出发之时,那个人再三强调要毫发无伤的带回去。左右权衡一番,众人也只好悻悻离去,无功而返。
临走时,被林倩兮以刀相挟的黑衣人,深切而忧忡地望着她,语言断絮地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世界又恢复了此前的宁静。
经此一闹,众人游赏的心情顿失,皆是久久沉默不语。
偏逢天公不作美,一事尚毕,一事又来。正待众人收拾心情,打算原路返回,路炳章眼尖瞧见臻叔正向他们一行人疾步寻来。臻叔乃密林阁管事,不是重要之事必定不会冒然现身,心头煞时一阵乱跳,只道必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臻叔近到前来,礼数尚毕就急声道:“苏苏自缢了。”
“什么?!”
路炳章和蔺远近诧异对视。
第12章
剧情走向发展至此实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蔺远近虽是惊疑,但也未忘不给单起舞添麻烦,假意装作对苏苏调包一事毫不知情,佯装诧异向臻叔问道:“早晨我去秦宅接人的时候,听闻苏苏还好好的。苏苏莫名自缢,怎地不见聚雪堂的人前来通报?反而你们外围的人先得到了消息?”
臻叔被问得哑口无言,觑了觑路炳章,似在犹疑如何作答。
事态严峻,路炳章也顾不得细细解释,只道路上再讲与他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即刻赶往事发地,兴许尚能找到二三疑点也未可知。
蔺远近点头赞同,委托臻叔护送秦书他们回去,便和路炳章运起轻功,连袂下山赶往事发之地。
秦书回忆起秦宅的那苏苏自落水醒后就称失忆,诸事俱忘。她娘在宅子里日夜抹泪嗟叹,直道命苦。秦书心里本就直觉苏苏失忆这事似有古怪,现下密林阁的人突然前来,路炳章虽未说清个来龙去脉,她心里倒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对她而言,这都是些与她无关且不打紧的小事,她并未放置心上。毕竟她插手苏苏一事左右不过是为了套个近乎。她真正在意的事是……
秦书转头看向王希孟。
却见他的目光依旧盯凝着那二人远去的身影,担忧之色眉梢尽显,眸子里也盛满着困惑。
似对她望着他的视线有所察觉,王希孟将始终望着远方的目光移收回来,停落在秦书平静淡然的面庞上,探进她那清澈恬淡的眸子,王希孟心尖一颤,倏忽没缘由地感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或许问她,就能解答他长久以来的疑惑。就能告诉他,路炳章到底在替何人办事,又在办着什么事,为何向来如此神神秘秘。
嘴巴似有张开的弧度,想问的话哽在喉咙口却又发不出声。只不过是稍稍迟疑,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见他那副写满迟疑犹豫的表情,秦书挑明直言道:“你想问什么?”
王希孟唇角微微一抿,无奈道:“罢了。他既不愿我知晓他所从之事,我想必定有他的苦衷罢。”
听了此言,秦书登时一怔。确是未料到路炳章是密林阁阁主莫声之事,王希孟会是不知情的。
不过转念一想,忆起那日王希孟所言路炳章在聚雪堂外拖诊延疗,只是为着不愿让王希孟忧心。可见必是对此人在意地紧。瞒着他,或许只是怕他被牵扯进麻烦里。
秦书适时转了话题,“此前我们讨论画画的事儿被不速之客打断,尚且未听你说完呢。听路炳章说,你年年都会来此赏花?”
四人迈起步子原路下山,且走且说。
王希孟答道:“年年花虽依旧,人的心境却会有所不同。只是期望因心境的变化,能看出些新的东西,也获得些新的启发。”
“可我分明见你放着好好的杜鹃花不赏,偏瞧地上。这是哪门子的寻灵感?”
王希孟温润一笑,却是先不解释:“那我同你们说些个有趣的事儿。先出道题考考你们,若是一画题曰‘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你们会怎么来画它?”
林倩兮一听也来了兴趣,跃跃欲动,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画一空舟系于岸边,再添些野禽落于舟边。”秦书所想也相差无几。
王希孟微微笑道:“不错,通常大家都会因‘无人’二字而不往画上添人。但有一考生,他却绘一船夫卧于船尾,又在其手上加一横笛,使那百无聊赖卧吹横笛之态,顷刻跃然纸上。”
秦书遐想了一番那幅画面,点头赞道:“这样一来,‘无人渡’并非是船中无人,而是路无行人。”
林倩兮感叹道:“结果添上了人,反而更添寂寥,竟比不画人效果还佳。”
王希孟又问道:“那如若画题是‘嫩绿枝头红一点,恼人春色不须多’,你们会想怎么表现呢?”
秦书不假思索道:“既是春色,又是嫩绿又有红,那必定是画花开枝头之景罢。”
王希孟嘴角弯道:“不,又有一考生,他画一身着红衣的仕女凭栏而立,隐现于绿荫丛中,红绿相映。”
“真是好巧思。”林倩兮听了意犹未尽。
秦书的角度却有所不同:“只怕这出题之人也是好巧思。”
王希孟闻言眸光一亮,说中他心,崇仰之色尽显:“出题之人正是当今圣上。”
秦书眉毛挑了挑。心道这宋徽宗是历史上出了名的风雅皇帝。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林倩兮常年住在山上不闻外事,倒是奇了一奇:“没想到当今圣上这么有情调,这些题目确实足够精妙。莫非他也喜欢画画?”
秦书心道,恐怕不应用“喜欢”二字来形容,而是该称为爱画如痴。宋徽宗在史书上虽劣迹斑斑,可于绘画上倒是颇有建树。
她侧头望着那个神情丝毫不同于往日羞涩儒雅的少年,他正眉飞色舞地对林倩兮娓娓道来宋徽宗种种,白暂而略显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名曰憧憬的东西。
一个月前,在他们的VX人脑数据博物馆的发明过程中,恰好做了《千里江山图》的实验工作。他们预期的效果是体验者只需输入一个验证码,就能立即将《千里江山图》的所有信息全部植入进体验者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