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蒋含娇也是上一世嫁到京城才慢慢知晓的,彼时她和端王毫无瓜葛,自然不会多留意什么,但却很钦佩威震将军府的英名,驻足片刻后,正要转身离去,正门慢慢打开,里面出来两个人,相互拜别。
“子瞻兄就此留步了,还望今日我同老将军说的,能往心里去。”
“唉!真没想到....那我就不送郡王爷了。”
“好说好说!先回去吧!”
门复又阖上,小厮早赶了马车来,梁瑾一回头,恰好瞧见蒋含娇就站在阶下,也是颇为诧异的望着他。
估计两人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这京城说小也不小,到底是冤家路窄了,蒋含娇这样想。
梁瑾一个箭步上前,先问了她,“含娇,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含娇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刚刚从未来准夫婿家中不欢而散,面对他,她总要高高扬起头,然后说,“不过随便转转。”
梁瑾一愣,又看了看她周围空无一人,也没有马车,但这里距离蒋家的别院足有小半个京城那么远,若单靠步子走,没个大半天也走不过来,现如今天色正好,要真是散步转过来的,恐怕天摸黑就要出门了。
他知道蒋含娇不想说,遂也顺着她的话往下,“想必这一趟转下来也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诚然蒋含娇是十分不想去的,但这一块儿人生地不熟,也真不能靠两条腿走回去,几番犹豫下很勉强的点了点头,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车上,蒋含娇问他,“为何要在皇帝面前说出那番话,又为何要在明珠公主的花宴上赠衣钗?”
梁瑾为她斟了茶水,递过碧玉斗,分外诚恳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再者,我本就欠你一套衣钗,那一日明珠派人来给我报信,我一时也寻不到什么好的,便先将那一套祭花神的给你送去了。”
蒋含娇不接茶,怒极反笑,指着人鼻子道:“你何时欠过我,那是你之前非要赖上的一笔账。”
碧玉斗搁在案上,发出极轻一声,梁瑾看人,黑瞳中映出她姣好面容,“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远不是一套衣钗可以偿还。”
不知怎地,蒋含娇突然慌了神,眼神闪躲,“你早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没法去阻止你想什么做什么,但求你不要招惹到我身上,我只求与你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若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让她和自己有瓜葛,但如今已然是来不及了,只有背水一战,放手搏出一个天地。
梁瑾笑了两声,抿着唇,喑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绝对不会出事的,一定会成功的。
蒋含娇被他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弄糊涂了,但与此同时,心中那个疑团却越来越大,她太了解梁瑾了,近来这些反常的举动,绝不是能用‘纨绔’二字来解释的,也不是往日的梁瑾会做的。
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梁瑾眼皮子跳了跳,兀自接那碧玉斗一饮而尽,不像吃茶,倒像是饮一盏烈酒,“你就当我是求而不得吧。”
再往下,他就什么也没说了,直到送她到家时,他掀起车帘,满含柔情注目她进去,朝她挥了挥手。
而后车轱辘碾过石板路,扬长而去。
蒋含娇眉心紧簇,回想他那个眼神,倒跟要去赴死一样,正心烦意乱叩门时,又感觉背后有一双眼在盯着她,她叩了一半,猛然转身,却只有空荡荡一片。
这日端王上朝回来,一下马就直奔端王妃房中,原本禁足了这么些日子,以为王爷终于回心转意,想起自己来了,端王妃还止不住喜色想着自己到底是正妃,又有娘家撑腰,那弥安再得宠,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禁-脔,王爷到底是不敢真怠慢她的,端王妃还起身倒茶。
“王爷....啊!”
只是这茶还没送到跟前,就被端王一下子给掀了,端王妃这才看到端王阴沉着一张脸,只差没拿眼神把她一刀刀给凌迟了。
茶水溅落满地,碎瓷蹦跳到她手背,刮出血痕,端王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步步把她逼到死角,周身是凝固的杀气,“说!你是不是和威震将军说什么了!”
端王妃一双秋眸茫然抬起,又吃痛想甩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松开我!”
端王冷冷一笑,反而捏得越紧,都能听到腕骨咯吱的声音,“在本王这里装糊涂?若不是你,还有谁会去跟威震将军说我和弥安的事?”
一听到弥安这两个字,端王妃登时就炸了,她以肘为攻,撇开端王擒制,捂着受伤的手背,恨恨道:“你那起子龌龊事,别人愿意听,我还没脸说呢!”
端王又怎么会信她,阴恻恻看人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前几日你还请了将军夫人过府,今早朝上,威震将军就大肆检举我手下的人,又在朝后对本王诸多警告,端王妃,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
端王妃瞪大了眼,“我是请了我娘过府不错,但我根本没说你那破事一个字!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回来先对我动手,你怎么不先去打听打听,看看你那些事到底还是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稀罕事!”
说到这里,端王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这个王妃虽然不识大体,但也不至于蠢笨到这种地步。
背后必然是有人在借机生事。
端王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凉凉瞥人一眼后,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第58章
四月清明后,济阴山崩之事基本上解决完毕,在京的难民皆被妥善安排回了乡,临走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谢郡王大恩’,便有数百名难民自发前去了王府磕头谢恩,一时长街人头涌动,声势浩大,惹得满京城都纷纷出来探头引目。
而此时,梁瑾只能闭门躲在府上,钟子明在他身旁。
“这事也是你的手笔?未免太招摇了。”
钟子明拧着眉,神色沉沉,“这不是我的吩咐。”
一听这话,梁瑾揉了额角,过了一会儿道:“得,被人盯上了,这事传到皇帝耳中,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钟子明深吸一口气,派出去的探子从府后角门进来,带来了消息,“公子,是端王府做的手脚,买通了几个痞子混在难民中,煽动人心。”
端王府?梁瑾和钟子明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各自都有了计较。
“想必是那日朝堂上,我那叔公揭了端王的底,让端王起了疑心,开始把矛头指向我了,他知道皇帝心中所虑,就来了这么一出,明面上推动我的威信,实则是让皇帝来动手,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钟子明道:“端王此计狠毒,揣度人心的功夫,和他那爹真是不相上下,杀人于无形,郡王,你可要小心了。”
外头呼声一波比一波高,梁瑾听着实在是聒噪,索性将门一阖,暂时阻隔了闹声。
“功即为守,寿王不是一直想抓端王的小辫子吗,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
自年后上京,至今已有两三个月的光景,眼瞧着小杨氏一日比一日好转,直到这天,太医说已然痊愈,彻底大好了,阖府一阵欢喜。
包了厚厚银封给人,又好生送出府后,蒋含娇拿了一锭分量十分足的银子出来,叫厨娘好生买了鱼肉蔬果,做顿席面。
小杨氏唏嘘叹道:“经过这一遭,才算明白什么都不重要,唯有身子康健,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才能看着碧星碧云出阁嫁人,保她们无忧。”
蒋含娇很是赞同,“姨母如今身子调养好了,可要准备择日回金陵了?”
小杨氏想了想,“这清明已过,暂时也不急着回去,我倒听说京城的浴佛节很是热闹,不如等瞧过了再走。”
原本还蔫蔫一旁的碧星,听说过了浴佛再走,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住点头,“是啊是啊,这儿的浴佛节可热闹了,献花供像,舞龙舞狮,听说那一日全京城大小佛寺的僧人都会去安德寺,千僧诵经,香花灯烛置铜佛,每个人都要拿佛水浴佛呢!”
小杨氏睨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清楚,谁与你说的?”
闻言碧星讷讷,“是..是秦公子...”
她和秦远约好了一道去浴佛节,一听说要回金陵原本心里还打着鼓,生怕错过了,自然是要竭力争取。
这些日子以来,秦远没少往这儿跑,也不避讳着,常约碧星游玩京城,小杨氏自然都看在眼中,这些儿女间的小情小意她也是过来人,再加上知秦远品性,也没什么好担忧的,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蒋含娇,只盼能早一日离开京城,身上也少些注目。
不过她还是没能如愿,在浴佛节前一日,宫里的小轿又停到了门前,福寿将她接进了宫,但这一回蒋含娇隐隐感觉气氛不太一样了。
等到了凤仪宫,还未踏足,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抽泣声,而后传来一句,“此事本宫知晓了,娴妃,你先回去吧。”
一声柔婉,“是。”
蒋含娇进来时,正好迎面碰见一个宫装妇人出来,她约莫比皇后小上几岁,眉目和柔,一看就知是个极温顺的人,又满身檀香味儿,想必是常年浸在佛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