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真的不上心的话,皇上又怎么会在琉璃锁姑娘去了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小宫女们不停地琢磨,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宫中突然多了道私下里的禁令——不得讨论琉璃锁。
于是这个姑娘便逐渐在大众的口中失去了踪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燕华沉默地坐在高座上。
韩小将军。
韩子儒。
回忆里有少女烂漫如三月桃的笑靥,和她清凌凌的声音,像是黄莺在枝头的婉转歌谣:“从前奴婢邻居家有个哥哥,也最是爱这些舞刀弄枪的事儿……”
她当真是聪颖,什么话都说得三分真七分假。若非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只怕要生生给骗个一干二净。
“韩小将军?”那高座之上的青年帝王抬起眼,笑意里竟然带上了几分熟悉的讥讽,“他不是早死了吗?”
是不是南绍人都是这样,喜欢看着别人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一年前他命人往天牢送去的,分明是假死的药啊。
真阵亡的是假逝世,假服毒的却是真丧命。
在那一句带着几分讥讽的话语过后,燕华又恢复了沉默。等到下方的使者说完,他才转头吩咐徐智诚:“宣卫将军、秦将军进宫。”
燕华猛然睁开眼。
他想起来了。
前一世韩子儒打着复国的旗号招兵买马,也试图劝大秦与他一同进攻。也不知是韩子儒的口才实在太好,还是大秦的皇帝当时昏了头,竟然真的稀里糊涂地派了军队过来——不过总算还留了几分脑子,只先派了一小队士兵。
……而后,被田将军借潼古关之险,打了个落花流水。
燕华善攻不善守,潼古关又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旧关,早已荒废。若不是当年田将军奇才,只怕这关便要在这西北的风沙里一点点湮灭了。
而如今两军对峙百里开外,正是潼古关。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了一下燕华前世赐死阿辞的真相(解释了一半233333 另一半马上解释)
快结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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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守城
远隔千里外的晏康城。
风停云静, 晶莹剔透的露珠自荷叶边缘滚落而下, 坠入清池之中, 溅起碎珠几许。
步履匆匆的宫女自池边掠过, 裙摆掀动了微风,吹起小径上细小的微尘。她一路从花园庭院中穿梭而过,最后踏上高高的石阶, 步入大殿。
姜予辞看着眼前这匆匆而来的宫女, 她跪在地上, 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慈宁宫一趟。”
自打上次南绍摄政王对晏康城发起了冲击,即便是皇后娘娘亲自号令将士,指挥着田、卫二位将军守住了晏康城池, 王太后却借着皇后南绍人的身份, 开始对她各种刁难。
如今这已是第三回 了。
姜予辞放下手中的兵书,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你退下吧。”
左右不过是个被推出来传话的宫女, 姜予辞也不会闲得无聊地去刁难她。挥退了宫女, 她便转身进了内室, 拣枝并一二宫女连忙跟了进来, 打算替她梳妆打扮。
毕竟是去见太后娘娘,妆容服饰都不能马虎了。
拣枝替她上了妆。只可惜哪怕是用上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姜予辞眼下那抹青黑色依旧未能遮去多少。拣枝看在眼里,不免有几分心疼。
娘娘这些日子实在是操劳太过了。
虽然在诸位将军面前,娘娘还撑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 她私底下的慌张依旧还是被拣枝看得明明白白——忧心晏康城破,忧心自己指挥失误。
偏偏王太后还在一旁可劲儿地作妖,整日里拿着娘娘南绍公主的身份说事,拼命地煽动人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做什么。
梳妆绾发毕,拣枝小小后退两步,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晨间的阳光漫洒如金纸,在浅而薄的袅袅雾气中穿梭。微风吹动柳枝嫩叶,送来浅淡的草木清香,一片阴凉的树影间,长长的队伍缓缓走过,前后有宫女太监开路,中间则是一顶华美精致的與驾。
與驾在慈宁宫门前停下。
姜予辞扶着拣枝的手下了凤與,踏上慈宁宫前长长的台阶。王太后身边伺候的芸音姑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姜予辞过来,便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芸音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般行礼的姿态连一丝一毫的错处都挑不出,精准得像是特地拿尺子比量过,但……
那面上冷淡的神情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叫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姜予辞轻轻瞥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含笑叫了起。
芸音神情不变地直起身子:“太后已在殿中了,皇后娘娘,请。”
姜予辞微微颔首,踏入大殿。
慈宁宫屋宇高大而深阔,纵使外头阳光明媚,照进大殿的也只有那么小小一方,于是屋里便点起了盏盏烛灯,将屋中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于地面墙壁之上摇晃不止,宛如鬼魅精怪。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气息,想来是后头的小佛堂。香烛的味道与安神香纠缠缭绕,熟悉得像曾经的太后、如今的皇太后的慈安宫一般。
王太后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尤喜华服美饰,金银珠宝,可最后也不过是这般青灯古佛伴余生,走上了曾经后宫中每个太后都会走上的路。
姜予辞轻轻抿了下唇,走到大殿正中,拜了下去:“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
许久无声。
烛光摇曳。
“啪”的一声,临近主位的烛灯忽然爆了个灯花。上首的王太后仿佛终于被这细微的声音惊醒了一般,缓慢地抬了下眼皮,视线在空中凝滞半晌,终于转向了下首的姜予辞:“哦,皇后来了啊。”
她顿了顿。
一旁的宫女立刻伶俐地奉上一盏茶水,服侍着她饮下。王太后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方才重新看向姜予辞:“坐。”
轻描淡写地,连个像样点的借口都不愿找了。
姜予辞起身坐下。不过这几日来被王太后刁难得多了,这点事儿在她看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还是会让人有几分烦躁。
说完那一个“坐”字之后,王太后便不再开口,只是闲闲地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子。
一室寂静,屋里的气氛沉闷得像是空气都滞住了一般。
虽说姜予辞并不在意这些,但这也实在是耽搁了她学习和思考的时间。晏康城危在旦夕,她哪有功夫来整日整日地和王太后玩这些个后宫的东西?
姜予辞不由得微微蹙了眉。
上首的王太后此时终于慢慢悠悠地开了口:“皇后这些日子守着晏康城,想来也多有些心力不足吧?”
姜予辞浅浅笑了一下:“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暂时还可以应付着。”
“唔……不过这围攻晏康城的也是南绍的摄政王,你又是南绍公主。依我之见,或许皇后倒是该避避嫌的。”一面说着,王太后一面深深看过来一眼。只可惜烛火明明暗暗,看不清姜予辞的神情。
来了。
姜予辞心头一跳。
她抬起眼,神色镇定:“古有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今儿臣虽是南绍出身,但也愿意为北昭尽绵薄之力,护住晏康城这一方安宁。更何况,儿臣虽于南绍长养成人,却已是北昭皇后,乃北昭国母,自不会做出那等叛国背家的丑恶事。”
王太后一时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姜予辞忽地心头火起。
城门将破,国家危在旦夕,身为一国太后,王太后竟然还在这里沉迷于后宫权力脸面的争夺!
她忽然站起身,裙摆间刺绣中细小的微光织就一片闪烁的银芒,流水一般倾泻而下,精致而富贵:“恕儿臣有事,不能陪母后闲话了,先行告退。”
王太后面上狠狠抽动了一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姜予辞便已经转身离去了。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呼吸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片刻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招手唤来芸音:“伺候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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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儒向晏康城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也不知为何,他似乎是鬼迷了心窍一般,除去邻近晏康的城市之外,他就是不肯去攻打更远一些的城池,非要攻下晏康。但凡知道这件事的,没有不说他疯傻的。
但韩子儒在旁人口中被说疯傻是真的,晏康城兵力将要不足了,也是真的。
——原本燕华离京时就带走了京城护卫军的三分之一。即便他给姜予辞留下了虎符,但除去能调动的京城护卫军,更远一些的守备军要想过来,便得先行军赶路。
然而晏康城周围的城池又被南绍大军悉数攻占。一时间,竟有几分瓮中捉鳖似的滑稽。
哪怕晏康城有储备粮食,还能撑上不少时日,但若是兵力不足,晏康城破,便是囤上再多的粮食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