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啊!”聂羽熙眸光一闪,“上次我不是给了殿下榨油机吗,备齐用物,假装成油商,一路走一路卖。还能借机清除残留在路朝境内的漠亚人。”
齐溯深提一息:“此法倒是可以。不过……恐怕执行起来太难。且不论一台器械榨油的速度实难供应全路朝售卖。即便产量能满足,所需花生也是大量,若带着那么多花生一路随行,很难不引起怀疑。”
“带我啊!”聂羽熙亮了亮自己的戒指,“你忘了这枚戒指里空间无限了?而且我前些日子回去,不仅带了许多书和吃的回来,还买了许多花生油呢,我们一边榨油,一边用现成的,这一路管够!”
齐溯缓缓点头:“确实可行,不过这与烈王又有什么关系?”
聂羽熙嘴角一勾:“让陛下微服私访,尤其要走一遭汉州一带,被烈王压迫深重的区域,听听一路上的民声鸣怨。陛下若是个心系天下的君主,心中必定能有所触动。”
“原来如此……”
“等我今夜好好整理一下细则,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趟熠王府吧!”聂羽熙志得意满,继而又面露愁容,“只是上次拒绝熠王殿下之后,他还没主动邀请我去过王府呢,也不知他心里的尴尬劲过去没。”
齐溯似笑非笑:“你那日……究竟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始终想不明白,那夜他那样自降身份、低声下气地恳求,熠王也不曾松口,她只是去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意?
聂羽熙笑颜如花:“你真想知道?”
“自然。”
“那……”她将自己为他夹满菜的碗送到他面前,“吃光它!我就告诉你。”
见齐溯乖乖吃饭,她将那日与熠王的对话娓娓道来,齐溯听完,面上却有些不敢苟同:“以你的说辞,陛下娶妻,倒还是害人了。”
“噗……”聂羽熙噗嗤长笑,许久才道,“我们那有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意思是同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人眼里,便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在我看来当皇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在别人眼里却未必。毕竟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还是世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齐溯点头表示同意,忽而目光一深:“你说……今后打算随我出征当军旅医官?”
这代表她开始考虑长远了?便是有意长留在路朝,与他厮守终生了吗?
聂羽熙努了努嘴:“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暗示熠王殿下,我最渴望的生活是与大人在一起。至于今后如何……”她耸了耸肩,“我自己也不清楚呢。”
那副画只说要她留在路朝直到完成辅佐熠王称帝的任务,可完成之后会如何,最终会不由分说地将她送回现代,还是会由她选择?她实在没有把握。
若真要她选,她又是否真的可以放弃现代科技便利的生活条件,放弃她所有的学识和工作经验,还放弃亲朋好友……只为齐溯一人而留在陌生的时代?
齐溯面容一黯,仍旧维持着平淡的笑容:“嗯,将来要如何,便由它去吧。”
聂羽熙也跟着笑,继而从戒指中取出笔记本,刷刷地写起“微服私访”的行动计划。
她强迫自己专心致志,思维却还是不由地飞散——这本笔记本,写写画画到了这会儿也已经用去大半。它记录了她来路朝的每件大事以及所遇所思,实在是一本珍贵无比的纪念册。等她完成了最后的任务,也不知它会不会跟着这段奇异的时光一同烟消云散?
那日她与熠王所说的“未来计划”,刚开始确实只是为了强调她宁可跟着齐溯餐风露宿行军万里,也不愿意留在他身旁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只是那些计划一旦说出口来,她却也着实为之心动了。
齐溯的主帅身份曾困扰她许久,每每想到即便有幸与他结成眷属,也难免聚少离多,且时不时要她独自一人留在偌大的府上,感受可能死别将至却又无能为力的恐惧。
这对她而言太难接受,以至于一度不敢真正期许与他共同的未来。
而那日,她却豁然开朗,仿佛柳暗花明——若是真的可以一同奔赴战场,同生共死,又有何惧?
她终于有了值得正视的长远目标,奋力学习中医技能,也正是为终有一日失去神迹的辅助、也失去现代化的装备,她依旧能就地取材,成为真正能在路朝治病救人的医官。
第77章 开始“花生油”的推广
聂羽熙再踏入熠王府,不过也就隔了二十来日,熠王却总有一种隔世般的恍惚。
她的身份着实太多变了——短短数月间,她推举过良荐、惹上过嫌疑、自证过清白、一度沦为杀人凶手、转眼又成救国英雄……
最初不过是个尚有些可疑的陌生小厮,继而一度成为他十分信重之人,再后来,她摇身一变,成了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人。
她才貌出众、蕙质兰心又忠心不二,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只一见她,便忍不住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可偏偏,她不愿。
最终,她所有的身份却定格在了“与友人相好的女子”。恐怕从此即便再有变数,也只能是变为“友人之妻”了。
熠王心有扼腕,竟显得有些拘谨。
聂羽熙却自在得很,毫不拘泥地与他行礼问候,又若无其事地跟着齐溯走进了密室。
熠王将目光锁定在齐溯脸上,竟有些羞于偏移:“三弟,今日造访,可是想到了良策?”
齐溯状若无意地指了指聂羽熙:“是,羽熙有一计要献,是以将她带来了。”
熠王迫不得已正视她那双炯炯的眸子,却又不由地在她自然而然的笑容里释然了些:“那便说说吧。”
聂羽熙从戒指中取出笔记本,开始详细解说她的构思。自从上次向他坦白了她的特殊身份,倒是免去了齐溯用毛笔将笔记重新誊抄一遍的麻烦。
熠王终于在她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中,逐渐找回了昔日的感觉——她是个可信可用之人。无关乎男女性别,也无关乎身份良莠,她就是她,不愿意嫁给他的她,也还是她。
他暗暗长叹一息,终于决定暂且搁下自己心底的些许别扭,转而谈起正事来。
“让父皇微服私访或许行之有效,歼灭残留在路朝的漠亚余孽也是迫在眉睫,难就难在如何说动父皇亲力亲为?如今朝中各要职官员刚经过大幅易动,朝局动荡,正是需要他主持大局的时候,况且,父皇近来身子微恙,总说比年初更易疲惫,进食也不如从前香了,太医嘱他多多休养,劳累不得。”
齐溯接口:“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记得先帝在择储的最后半年间,也曾要当时如日中天的两位皇子先后代政历练,现如今,也该有人提醒陛下,是时候效仿一回了。”
“三弟的意思是,父皇微服私巡,我却不随行?”
“殿下自然不能随行,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陛下见证百姓对烈王的怨怒,殿下若随行,日后难免要糟他强辩,说陛下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皆是殿下暗中安排,最后殿下反倒成了居心叵测之人。”
聂羽熙却有不同意见:“大人,我倒是觉得殿下随行未尝不可。”
熠王饶有兴致:“说说原因?”
聂羽熙恭敬地欠了欠身子开始发言:“从陛下如今对烈王殿下的态度看来,或许他自觉‘禁足三月’的惩罚有些过重,心底难免想要稍作弥补,因此才又生了偏袒之意。如今在朝中,应当是熠王殿下的人气更旺吧?此时此刻无论由哪位官员提出皇子代政,最后大概率得利的会是熠王殿下,陛下反倒更容易疑心这都是熠王殿下勾结朝臣布下的局。不如干脆就让烈王一人留在帝都一力代政,想来陛下也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的。至于他能将天下治理成什么样子……”聂羽熙狡黠一笑,“他原本也不是治国之才,况且殿下也总有法子让他雪上加霜吧。”
齐溯蹙了蹙眉:“如此,岂不是以我朝国本在冒险?”
“哪里冒险了,大人可别忘了,我们在外头干的可是稳固江山的一等大事。既然先帝早有先例在此时休政,陛下如今又轻微抱恙,实在是宣告暂居幕后不理朝政的大好时机,也免得漠亚人心生怀疑,存了戒备。”聂羽熙欢喜地一拍手掌,“这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啊!”
熠王一瞬不瞬地凝望她,眼底那层难以察觉的微茫又从眸光里透了出来——她确实心思灵活机巧,善于利用一切现状,让自己的筹谋顺理成章,又将自己的目的藏得滴水不漏。
更令他钦佩的是,她那些小心思往往只消片刻便串联完整,说出口来又轻快欢脱,丝毫没有寻常谋士那般再三思虑的沉重。而再深究缘由,却又句句在理无懈可击,大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他在心底赞赏了许久,回味却又有一丝苦涩——她如此机敏,怎会应付不来后宫琐事?她如此津津有味地为他筹谋,又哪里像她说的那般懒怠,不愿理天下事?
万般言辞都是借口,唯一真的,只是不愿嫁给他罢了。
齐溯见他看向聂羽熙的目光又复杂起来,暗暗动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才道:“殿下,可是有了周密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