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思痛,她决定自己出去觅食。
趁齐溯不在屋里,聂羽熙穿过庭院顺利走了出去,一出门便吃了一惊——齐府居然这么大!
好在她向来对历史古迹颇有兴趣,记忆力和方向感也十分不错,凭着感觉粗略逛了一圈,便了解了个大概——这是一座标准的三进式四合院,坐北朝南的是正房,正房两侧各有耳房。东西两面的厢房又各自围起一座单进院,而齐溯和她所处的院子正属于东厢房。
聂羽熙按照自己对古代官员府邸的记忆,慢慢摸索着走向后罩房,寻找厨房所在的位置。
刚踏入三进院,她便感受到恍若隔世的氛围。后罩房通常是下人的居所,二进院冷冷清清,三进院却热闹非凡,此刻浣衣的浣衣,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男佣女婢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只是,聂羽熙一见大木盆里装着待洗的碗,心底凉了半截:“咳……请问……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负责刷碗的侍女抬头,眼眸亮了亮:“这位公子是……?”
聂羽熙想了想,本着一个谎撒到底的态度,振振有辞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乃画中仙人,方才化成人形,得天庭指令,以保齐府安宁。”
一听是神仙,院内所有人立即放下手上的活计,纷纷围了上来。
“仙人?这世上果真有仙人?!”
“仙人可有仙术?能否令我等开开眼界?”
“仙人自然有法术,若不然也不能凭空出现,府中却没有任何动静啊!”
“就是,若不是仙人,哪由得在府上四处走动?”
“……”
聂羽熙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叽叽喳喳闹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话:“诸位请安静,安静一下听我说!我才刚成人型,还需要补充能量……”她转了转眼珠,忽然瞥见尾戒居然成了金色,心花怒放之余,不忘吃喝大事,“你等若是有所求,便带些可口贡品,放在轩木阁门前即可。”
说罢,她立刻转身向东厢房跑去,不料刚进院子,便与齐溯撞了个正着,好在御征拦了一把,不然可要撞到他伤口上去。
“冒冒失失,跑什么!”御征不满道。
“我……对不起,我有急事,麻烦让我过一下!”聂羽熙也不便拘礼,只怕这好不容易变色的戒指,还来不及回去又变回来了。
谁知看上去漠与天下事的齐溯这会儿却不放过她:“何事?”
“我……”聂羽熙抿了抿唇,有了主意,“我看快到换药时间了,必须赶紧到画前,多吸收点灵气,以保法力。”
齐溯脸上仍旧是一副不置可否模样,好在最终他还是侧了侧身子,给她让了条路出来。
须臾,原本清冷的东厢房变得热闹非凡,各司侍从婢女不知听说了什么,纷纷带着各种吃食来到轩木阁,毕恭毕敬地将食物放在门前,更有些还虔诚地磕了个头,嘴里念念有词。
齐溯皱了皱眉头——还真是个不知收敛的画仙,这么快便把自己的身份闹得满府皆知。
待聂羽熙再从画里钻出来,一开门好不吃惊,这大门外的糕点水果琳琅满目排成行,简直像一条小吃街。
她开始庆幸自己的说辞妙不可言,毕竟是古代,对神明的敬畏果真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
对面的门也正大开着,抬头就看见齐溯坐在正厅,冷眼凝望着她。鹰一般的眸子隔着庭院,锐利也丝毫不减。
她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心跨过门前的食盒向他走去。
这回,齐溯倒是十分自觉地独自回到卧室关上了门,想来他是记住了“神仙行医不得有外人在场”的规矩。
聂羽熙背着他,从戒指里取出新补充的所需物品,小心翼翼打开纱布。
“嗯,伤口还不错,恢复得很好。”她点了点头,一面用碘伏消毒,一面念念有词,“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天可以拆线,这几天伤口千万不要碰水,也不能再打架了。吃东西也尽可能清淡为主,不要喝酒。”
她的动作娴熟,手法细致,这么大的伤口在她手里,倒比寻常擦伤更快地止血闭口了。
齐溯由她在自己的腰间擦擦碰碰,听她絮絮叨叨的告诫,明明聒噪得很,心底却并没有厌烦,甚至有一丝……难得的安心。
她忽然动作一顿,抬头问他:“疼吗?”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竟有着真切的关怀。
齐溯不明所以地怔了怔神。父亲是个战将,作为独子的他也是自幼习武,十四岁便跟着第一次去了沙场,大伤小伤受过无数,哪一次不是将就着撒些止血药剂等待自愈,利箭穿进肉里也不过咬咬牙挖出来罢了,早已习惯了大男儿不拘泥皮肉之痛,确是头一回有人如此小心翼翼地问他疼不疼。
良久,他动了动唇:“无妨。”
聂羽熙一面娴熟地替他缠上纱布,嘴上又絮叨起来:“现在看上去是没什么,可如果出现红、肿、热、痛,一定不要忍着,告诉我,我能搞定的。”
她打完最后一个结,仿佛对自己包扎的技术很满意:“好啦,今天换药结束,明天会比今天晚来一些,等你赴宴前,我来施展仙法,给你个惊喜!”
说罢,也不等齐溯回答,她欠了欠身子,自顾自跑了出去。
齐溯蹙了蹙眉——也是头一回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这么无礼,不等宣退就走。
他起身整好衣衫,踱步到门厅,恰好望见对门那个身影,正欢天喜地地将门口的食盒一个一个搬进屋内。
御征站在齐溯身边,也见着这一幕,嘴里喃喃道:“神仙不是吃香火的吗?她怎么这么馋。”
齐溯瞥了他一眼,不语。
不得不说,古代的手工糕点,尤其是像齐府这样的豪门大宅里养着的糕点师傅做出来的手工糕点,真的是无可挑剔的美味!
聂羽熙吃得两腮鼓鼓,心花怒放,可惜古代的东西没法带到现代,不然把糕点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开出一家网红店!
吃饱喝足,拿人手短,她决定再去三进院逛逛,好好显一把“神威”。
怎奈齐府虽主子不多,下人可养了整整一窝,且不算上那些时常在围墙内外把守的府兵,仅仅厨房采买、制衣浣衣、清扫擦洗、庭院园丁、库存内务、财务清算、整理文书……林林总总的人手也有好几十。
平时这些下人在齐府各处安静司职,一天也见不上几回,而她这位“仙家”一露面,四面八方的下属都涌了过来,包括住在一进院倒座房里的高阶侍从也很快得到消息,纷纷赶来。
聂羽熙站在人群中,听着七嘴八舌的请求,头疼不已,终于忍无可忍道:“诸位!我即受了各位的供奉,必不令诸位失望,只是小仙法力有限,每日只许五位有缘人。另外,小仙主要修习的是医术,任何求姻缘、测吉凶之事,涉及天机,恕小仙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四周的嘈杂顿时少了一半。聂羽熙虽然心中有愧,可毕竟她不是什么真神仙,也不能太夸大其词了。
见众人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喉咙,在众人中选出五名神色格外不安之人。
第一位被点到的丫鬟,半张脸都掩在刘海下,在这个时代这副扮相显得格格不入。她受宠若惊地上前,小声道:“仙人,奴婢有个难言之隐,你看……”她撩起刘海,原来脸上有一片淡红色的胎记。
说完,她竟抽噎了两下:“奴婢自幼受这块红斑困扰,村里人都说这是不祥之物,为此我与家人饱受冷眼,最终衣食难保,也只有齐府不嫌弃,才买下我做婢女……”
聂羽熙幽幽叹了口气:“先别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奴婢小月,十四岁。”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聂羽熙恻隐之心大动,仔细看了看她脸上那块红斑,虽表皮毛躁,颜色却不算深,不像胎记,倒更像儿童常见的浅表性血管瘤,目测这个深度,用些血管瘤乳膏也就能消了。只是乳膏得重新回去拿,眼下只好给她一盒遮瑕膏,遮一遮丑罢了。
“没问题小月,我先给你一支膏剂,你抹在红斑上便能暂时将它隐去,过几日待我再调配一副‘仙药’,祝你痊愈。”
小月接过膏剂感激涕零地退下。
第二名是一位男丁,走上前来的模样也是唯唯诺诺,眼下是春季,他穿的衣衫看着比旁人更多些。
再走近两步,聂羽熙就知道原因了——他有狐臭,看来她还需要回去拿几瓶除臭剂。
……
一轮江湖郎中当完,聂羽熙发现自己又多一张“购物清单”,看来这解除疑难杂症的工作,没有足够的库存很难当场完成。
“呐,今天的仙法已用完,明天开始,各位若有所求,写成字条,和贡品一起放在轩木阁门口就行!”
第5章 穿回现代拿东西
聂羽熙从三进院出来时,仍有一众侍从簇拥而行,个个对她俯首帖耳,恭敬异常。
恰逢齐溯从府外回来,见这场面,竟一时恍惚——这齐府里,究竟谁才是主子?
御征哼了一声:“才一天功夫便收买人心至此,真是个妖孽……”
齐溯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了句什么便独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