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扑身上前,紧紧抱着他腰身,哽咽道:“你我夫妻一场,难道便不能好合好散?”
她转去他身前,牵着他手坐到桌前,举了酒杯定定看他:“用过这餐饭,我便再不纠缠你。”
他的目光再次梭巡过酒菜,方道:“酒菜里的软筋散,我刚进屋便已闻到……”
她一愣,眼泪扑簌而下,哑声道:“我只想抱着你,再过一夜……”
她解开身上衣扣,衣襟半掩,眼中长泪扑簌掉去了贴身胸衣上。
她脱去外衫,搂上他的颈子,摩挲着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心房上方:“求你,你我再做最后一回夫妻,自此,你是你……我是我……”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她的泪在他唇里起了咸意,她因初春的寒冷而起了震颤,她一遍又一遍在央求着:“殷郎……殷郎……”
他的心间涌起滔天浪头。
仿佛他同她在客栈里第一夜,那时她以为他得了不治之症,她一遍又一遍的诱惑他,将他如铁一般的意志力击的溃不成军。
他想要进一步挣扎,她已不知不觉中解开了他的衣襟,她以他最喜欢的那样摸上他的胸膛,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在他胸前伤疤处流连。
她将他的手下移,移去她腹间疤痕处,喑哑道:“我的伤处还没好全,自此,再无人陪我去温泉池……”
他终于被她带着答她:“今后,让青竹陪你去……”
她摇摇头,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低泣着:“我只和你,再不同旁人。”
外间隐隐传来四下梆子声。
等天亮时分,他便要主动带着和离书去衙门备案。
等到了辰时,方家将满门倒在血泊中。
外书房里,他的佩剑和匕首已磨制的锋利,等他出了厢房,他便能佩戴着利剑和匕首离开。
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急躁。
她立刻将胸衣也剥下,转头便吹熄了灯烛,语气坚定甚至蛮狠道:“你若不陪我睡,我生生死死跟着你!”
他知道她说得出便做得到。
他必须摆脱她,那样才是对她好。
他一咬牙,倏地抱起她往床榻边而去。
宽大床榻上,痴情而绝情的男女纠缠不清,要将此生最后的欢愉都点燃,彻底燃烧在这最后一刻中。
她一遍又一遍的索求,他一遍又一遍的给予。
她要的坚决,他给的大方。
她拉着他的手抚遍她的身子,断断续续道:“记住我,时时刻刻记住我……”
他的手代替他的眼睛,将她深深刻在心底里,喑哑道:“今后,要好好的……”
她一口咬上他的喉间,做着最后的挽留:“我好不了,不知哪日便要灰飞烟灭……”
他以唇相封,阻止她将更狠的话说出来。
她重重喘息着。
他却似黑暗中的猎豹,不知疲倦的高速驰骋着。
他精壮的胸膛越来越炙热,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
是时候了。
她倏地翻身而上,倾身压住了他的身子,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摸上了炕边小几上的茶杯。
她攫取了主动位置,她在他身上起伏,她感受着他的律动,一口将凉茶饮下,在他最后的忘形间,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他立刻开始挣扎。
她使出所有的力气压着他,不离开他的唇。
她将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倾注在她的唇上,她甚至咬着他的唇,直到重重的甜腥味从他口中传过来,她方倏地直起身子,从他身上一步跨下。
黑暗中,他半仰了身子,震颤道:“你……喂我喝了什么?”
她披上外袍,点亮了灯烛,一步步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冷道:“殷大人见多识广,只闻一闻便能闻出毒药,怎地现下会不知?”
只须臾间,他的身子便开始发软。
他想从床榻上下去,腿脚已不听使唤。
她拉了木椅坐在了他身边,一把将他此前放下的一叠票据掷在他身上,冷冷道:
“我一条一条说给你听,若有错处,希望你能及时纠正,莫误了我同你和离之事。”
她闭起眼睛忖了忖,再睁眼时,心中头绪已渐清楚。
她缓缓道:
“第一,你最先并未想过要血洗方家,否则你早已几年前便已下手,不用等到现在。
第二,你长久的当着暗卫首领,你要寻个错处打垮方家,原本不难。然而你不想以旁的罪名出手,你想他们死得其所。
第三,你当了这么多年暗卫,寻一两个杀手代替你动手,十分简单。然而你要为母报仇,自然要亲自动手才算,故而你要以命饲虎。”
她将他一心寻死的理由一一说来,冷冷问他:“是也不是?”
他一字不说,心中暗暗开始逼毒,额上立时现了豆大的汗珠。
她冷冷一笑,立时取了茶壶,将壶嘴狠狠塞进他口中,不顾他的绵软挣扎,将满满一壶水灌进他口中。
他无力的掰着她手,气喘吁吁道:“芸娘,你要作甚,不要冲动……”
她狠厉而决绝道:“殷大人,你说不喜我便要同我和离。你放心,等姑奶奶事成后,亲自去衙门备案,自此放你自由!”
第532章 布局(二十八更)
天色微亮。
殷宅外书房里,原本的主子不见身影,新主子李芸娘向面前几人发送着命令:
“石伢同阿花,去内宅厢房里守着殷大人,每一个时辰,喂他喝一回茶。千万莫离开他一步。
彩霞同阿蛮,去打听方家之事,不拘大小,一应都要。
青竹,备了纸和笔,去将哑婶请过来,我有话问她。”
几人受命离去。
未几,哑婶过来,芸娘同她道:“阿婶前日说了方家之事,其间有些细节我有疑问,求阿婶再帮帮我。”
她指着桌案上的纸和笔,道:“我问你,你写在纸上,千万莫写错。”
她回头看青竹:“婶子写什么,你帮阿姐念出来。”
她想了一想,问道:“当年放婶子离去的方府管家,姓甚名谁,可还活着?”
青竹看着哑婶的落笔处,慢慢念道:“管家姓方,是方府的远房亲戚……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芸娘点点头,续道:“婶子当年险些被杀,后来逃得一死,可知当年那些被迫陪葬的下人和那郎中被埋在何处?”
哑婶身子一抖,半晌方写下一行字:“下人们埋进了荒地里,那郎中的尸首却不知去了何处……”
芸娘倏地前倾身子,问道:“阿婶如今可还记得那荒地在何处?”
哑婶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芸娘忙唤着青竹:“带着哑婶坐着马车去寻……”
如若能寻见那处荒地,挖出尸首,便是当年之事的佐证,万一能查出来更多线索呢。
青竹同哑婶离去后不久,阿蛮回了殷宅,带回一叠厚厚纸张。
“公子长期都派人监视着方府,那暗卫手中信息无数,小的先带了这些过来。”
芸娘忙忙接过,一一瞧去。
方侯爷,好色,喜看戏……她的手指停在一处日期上:“三月二十三是方侯爷的生辰,他每年可大办过?”
阿蛮摇头道:“侯爷不注重这些,有这些银子,都拿出去包了小星。”
她抬头看他:“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叠纸里却没这样的信息。
阿蛮忖了忖道:“柳郎中曾一连几年监视方家,小的去将柳郎中唤来?”
她忙吩咐他去了。
她再静下心来看这方家信息,手指又停在一个人名上。
王大宝,侯府现任管家。这人不姓方,原本是庄子上的管事,后来才进了侯府当了大管家。哑婶口中那位姓方的管家却不见了人影。只怕早已遭受不测。
她再往下瞧去,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名。
方玉常。
这人她认识,是为她卖胸衣的兔儿爷。
纸上写的是,昔日侯府的妾室、如今侯府的方夫人,同方玉常似有首尾。
在这件事旁,写着“存疑”二字,可见线人并不大肯定,也未能查出来。
她心中有些振奋。
她能利用的信息,比她想象中多。
她同晚霞道:“去鹊仙楼问冷梅,将方玉常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一时书房众人走的干净,她一人坐在书房里,抬头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旁的也罢了,只一本兵书翻得显旧。
她取下兵书,径直便翻到了一页上。
那书页间夹杂着一张书签,其上写着“信女李芸娘,愿与吾夫殷人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一行字。
她眼中湿润。
这是她同他在逃亡间,在那汇江府华来山的月老殿前共写的誓言。
如今,这誓言被现实各种冲击着,各种验证着。
她再看向书页,抬头却见大大的“置之死地”几字。
那书页边上写着一行小字,她凑近去看,写的却是“置之死地之后,能生吗?在亲事上诓骗她,我只怕要被她千刀万剐……”
她看着这一行字,心中想着无数个夜晚,他在这书房里想着对她要行的抢亲之事,唇角一弯。
只几息间,心中那股甜蜜便转成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