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臻:“……”
她略尴尬地搓了搓手指,“新鲜狍子什么的……好说,不急。今天除了跟五爷道谢,还要致歉。”
“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穆子昂在旁边刺了一句。
洛臻装作没听见,”前些日子,是我想岔了。以五爷的身份地位,愿意伸出援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只要是帮了,我就应该铭记于心。之前起了试探的心思,是我的错。”
刚才吃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想通了。
之前觉得祁王为人简单清浅,就起了结交的心思。后来察觉出此人心思并不单纯,为什么却又起了躲避的念头呢。
祁王周淮的名姓,是确定没有出现在原著的。
不是恶毒男配之一,也没有充当剧情推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游离于剧情之外。
换而言之,是为数不多的,出现在东台馆现实生活中,却又不会伤害公主的人物。
况且他身为南梁亲王,还屡屡出手帮扶公主和自己。
如果要在东台馆结交好友,周淮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了。
只要心有善意,他为人单纯不单纯,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通了这关节,洛臻眼前霍然开朗,打开了一大片新天地。
她热络地攀谈起来。
“五爷平日放课后,不知喜欢什么消遣?”
穆子昂立刻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问这个做什么?”
周淮倒是有问必答,“平时课业繁忙也就罢了。闲来无事时,偶尔在府中种种花草。”
洛臻点点头,思忖了片刻。
“说起花草,倒是巧了。我那里有一株品相极好的胡姬兰,秣陵都本地生长的,千里迢迢带过来上京,偏生我不大会养,这几日蔫嗒嗒的,可惜了这难得的品种。要不,过几日给府上送去?”
穆子昂又警惕地道,“不必了,祁王府里难道还差你一盆花吗——”
话音未落,周淮已经点了头。
“贵国胡姬兰的品种确实是极好的。如此多谢洛君了。”
穆子昂:“……”
下午的钟声,又在山间水畔悠然回响起来。
“上课时辰要到了。”洛臻起身,“今天的射御课还是在外场?一起走罢。”
“你先走。” 周淮伸手一指地上的食盒,“我们把这个处理了,再去后山外场。对了,这几日射场不要再去寻文小舅的晦气了,上次已经惊动了宫里,是三哥压下来的。”
洛臻笑道,“他不来主动寻我晦气,我自然不会去寻他晦气。五爷且放宽心,等着我的胡姬兰罢。”
两边告辞分别,洛臻独自沿着长廊往后山外场走去,心里琢磨着,自己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弄盆兰花来呢。
第24章 祁王府
如果说把两副烤肉架压在箱笼最底下,千里迢迢运来上京城——是洛臻会干出的事儿,那么千里迢迢运盆花过来……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洛臻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结交祁王这个朋友。
结交的第一步,投其所好。
昨天的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之,花必须弄到手。
第二天正好是每旬一次的休沐日。
这天洛臻起了个大早,天色还黑着,隔壁房间的宣芷正在安睡。
她留了个纸条,跟公主告假出泮宫,隔着门缝塞进去,说自己午前回来。绕着甲字学舍独有的睡莲水榭走出百余步,迎面撞到了值夜的听风卫统领汪褚。
学生入泮宫东西台馆,本来是不允许带私卫的。但是公主和洛臻的情况特殊,又加上之前交给柳祭酒的整匣子香艳诗文,柳祭酒大惊之余,特准了四个护卫名额,值守在甲字学舍外。
值守整个月了,汪褚还是头次撞到洛臻这么早起,惊讶问了句,“才四更天,洛君要去哪儿?”
洛臻答,“出去买花呀。昨日不是问过你,你说上京城南边儿有个出名的花市么。”
汪褚:“……好兴致。”
汪褚需要护卫公主左右,便派出一名听风卫精锐跟随,在尚昏暗的夜色中,牵马出了泮宫。
上京城南,有一处白马寺,香火极盛,周围店铺林立。
本地最大的花市,便在白马寺正门外头的一条街道上。
洛臻带着名叫小何的听风卫,趁着时辰尚早,街道无人,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过几道长街。进了城南坊,青石街道上来往的贩夫走卒逐渐多了起来。
她勒紧缰绳,放缓了马速,左顾右盼,啧啧道,“早就听闻上京城有个说法,正所谓’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城南这边的风貌,比泮宫所在的城西是挤多了。”
正和小何说话间,青石长街侧边忽然出现一座巍峨大宅。青瓦粉墙,绵延半条街,围墙上还精细镂刻了五蝠捧寿、鲤鱼戏莲等各式图案。
这样气派的一座大宅院,夹杂在周围拥挤狭窄的两进小院子中间,看起来更显得突兀了。
就连洛臻这样平素不怎么讲究住所规制的人,也忍不住勒马,仔细打量了几眼。
“这是哪家?看宅子规制,这家主人应该是官身,品级还不低。怎么把五进的大宅子建在城南?”她指着那处大宅子询问小何:“该不是哪日刮了一阵大风,把屋子连家当从城西吹过来城南了罢?”
小何诧异道,“洛君竟不知道?这处是祁王府啊。就是东台馆和洛君交好的那个祁王殿下的府邸。”
洛臻真不知道,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祁王府?!——盖在这儿?不能吧?!周围邻居都是些什么人哪。”
小何是听风卫顶尖的探哨,这些日子打听到上京城不少事情,当即娓娓道来。
“嗐,城东城西倒是适合修建王府,问题是谁愿意把自己的地儿腾给祁王呢。也就城南这边,住的都是些末品的小官儿,朝廷叫你搬,你就得搬。这不,祁王府盖到城南来了。”
洛臻放松了缰绳,沿着青石道往前走去,路过王府正门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祁王府匾额。
还真是……不得宠啊。
祁王在上京的这些年,只怕也受了不少腌臜气。
难为他生生忍着。
正思忖着,小何忽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伸手指向前方街道,笑道,“洛君,到了。”
此时已经是清晨微曦时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洛臻抬头望去,前方已经可以看见白马寺的灰瓦围墙。
白马寺正门侧前方,有一条横穿左右的小街,此时密密匝匝围了不少人。有人挑着扁担高声叫卖着,也有人挨个儿挑拣着,买卖讨价还价之声不绝。
这就是本地最出名的一处花市了。
人流开始密集起来,骑马已经过不去,洛臻便也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小何,自己慢悠悠左右环顾,看到有卖兰花品种的摊子,停下来,问询几句。
这里摆摊的花商眼光何等毒辣,见洛臻一身富贵小公子打扮,只捡着兰花摊子问,没过片刻,便有四五个兰花商人围了上来,推销自家的花种。
也正好遂了洛臻的意。她挨个问了几句,花了不到半刻钟,便敲定一家花商,以秣陵都十倍花价的重金,定下了一株上品胡姬兰。
花商当场遣小厮飞奔回家,把花房里精心养育的胡姬兰连花盆送过来。
洛臻当场验货,银货两讫,心满意足地捧着胡姬兰,叫了小何,就要往回走。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捧着兰花没走几步,耳边传来一声细小软糯的猫叫声。
洛臻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街边的花铺子侧边,居然还有几处卖幼年猫犬的猫狗铺子。
更远一些,还有鸟铺子,鱼铺子。
原来这处城南花市,其实是花鸟市。不只是卖花,大凡花鸟鱼虫,闲情逸致的玩意儿,这里都能寻得着。
难怪大清早的挤这么多人。
小何眼看洛臻盯着路边几只奶猫挪不动脚,闷笑着撺掇了两句,“洛君,喜欢就买个两只呗。一只送殿下,一只您自己留着。兴许殿下看了喜欢,就不生气了呢?”
洛臻觉得很有道理,把花盆往小何手里一塞,过去问了几句,片刻之后,拎着两只湛蓝眼睛、雪白毛色的暹罗幼猫回来了。
这时候,白马寺也开门迎客了。
逛花鸟市的闲人,赶来上香的香客,两厢里汇聚到一处,窄小的青石板街两边挤满了人,摩肩接踵,不要说骑马了,牵着马往前走都费劲。
小何抱着花盆,牵马在前面人群中开路;洛臻左手牵着马缰绳,右手环抱着两只幼猫,不错眼地打量着,越看越喜欢:“这只大的更调皮些,给公主;这只小的看起来好乖,留给我自己——哎哟!”
那只‘很乖’的暹罗幼猫一口咬在她逗弄的手指上。
洛臻吃痛,本能地一缩手,那只肇事幼猫趁机弓身窜起,仿佛一道白色闪电,瞬间便脱离了她的怀抱,竖起漂亮的长尾巴,轻巧地往左侧围墙上高高跃去。
“喵~~”雪白的蓝眼奶猫软糯糯地又叫了几声,居高临下地站在围墙上头,往下看了一眼,顺着墙头青瓦往前小跑出去。
“哎~跑的那只是我的!”洛臻心疼地直跳脚,把剩下那只幼猫往怀里一塞,便急忙顺着围墙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