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将发髻中的金钗拔下来,连同银子一并递给狱卒笑道:“这点小心意公大哥买点酒喝,大哥放心,我饿了一天了,这饭我肯定吃。”
狱卒听罢,脸色极不情愿地收下银子和金钗,拿在手中颠了颠,转头看向宋归道:“快点吃,吃完了我好交差。”
“哎,好。”宋归千恩万谢着将狱卒送了出去。
待狱卒走远,她呼出口气,垂眸瞧了一眼那盆饭,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钗插入饭中,不一会那枚银钗便变黑了。
宋归毫不惊讶地耸了耸肩,她端着那盆饭在窗边坐下来,从怀中掏出馒头继续啃着。
缺月挂疏桐,牢狱里又冷又潮,宋归不敢睡,得时刻提防着陈婉阴她。宋归靠墙坐着,用银钗在地上画圆圈,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在牢狱里浮起一层银白的光。
窗外槐树上的乌鸦不知被什么惊醒,“呀呀”着飞向夜空,忽听极其细微的一声“吱呀”,宋归眼前一花,一蒙面黑衣人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牢狱中。
宋归警惕地看着那黑衣人,右手已经悄悄探入袖中握住了装有浓硫酸的小瓷瓶,上次她就是用这个泼了那几个壮汉,效果很好。
云毓抬手将蒙面拉下来,他飞速走至宋归身边低声道:“莫怕,我是端王殿下的贴身侍卫,殿下派我来保护你。”
宋归松了口气,借着浅薄的月光,她看清了云毓的脸,宋归靠在墙壁上舒了口气,她抬眸问,“黎漠怎样?我们回城的途中遇到伏击,黎漠受了很重的伤,今晨在朝堂上皇帝咄咄逼人,我没来得及问他,他还好么?”
“王爷一切都好,下朝的时候昏倒了,医师已经为王爷处理过伤口了。”云毓在宋归身边坐下,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荷包,递给宋归道:“这个……是王爷要我交给你的。裴姑娘,这是王爷的娘亲留给他的护身符,您……您莫要让王爷的一片心意错负了人。”
宋归垂眸,如水的月光正好漾在荷包上,青绉色的布帛上绣着如意祥云。她心头一热,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她伸手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抬袖擦了眼泪笑道:“王爷赤忱之心天地可鉴,裴依依以此世光阴不离不弃相报之。”
云毓眼眸闪了闪,他仰头看着窗外的一勾弦月,良久他轻声问道:“你……为何不让王爷插手此事?其实,王爷在离城之前,便做好回城发动政变的准备了。”
“可以但没必要。”宋归将荷包贴心放好,摇摇头道:“陈婉捏造的假证据我可以翻盘,裴家还不至于被她逼到起兵政变的地步。而且反叛一事是在太敏感,搞不好就会踩到皇帝的底线,黎漠身为王爷,还是莫要过于插手的好。他帮我够多了,我不想再让他涉险。”
云毓抿了抿薄唇,宋归所说其实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自家王爷苦心经营这么久,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时出手。
“而且……”宋归莞尔一笑,“我想和他并肩往前走,而不是事事都依靠他,让他一人背负起如此沉重的包袱。我不想看到他一人负重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宋归:夫君~想我不?
黎漠:……想。
宋归:那我回去了咱两做点生命大和谐的事情呗
某咸鱼:宋归!你再浪,再浪晋江就把你给锁了!!!
第35章 鸡尾巴毛
云毓眼眸闪了闪,他偏头看向宋归。
月影投映在宋归脸庞,她半垂着眼睫,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是寒天雪地里静寂开放的一束红梅,暗香浮动月流光,美到骨子里头,带着丝丝撼人心魄的惊艳感。
“裴姑娘,你……”云毓眼眸微闪,他启唇,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宋归伸了个懒腰,她转头朝云毓狡黠一笑道:“看在你家王爷对我如此上心的份上,我决定日后要给他生很多小孩子。”
云毓:“......”
果然,此人正经不过三秒。
云毓无奈地叹了口气,忽听屋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眼神一凛,身子迅速贴上墙壁,侧耳细听,抬手朝宋归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挪到自己身后。
宋归点头,双膝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到云毓身后,然后跪坐着直起身子,她将手探到袖中,攥紧了浓硫酸的小瓷瓶。
弦月半边隐在了云中,牢狱黯淡下来,黑暗中,宋归静坐着,她尽量放轻呼吸,稳住心神,以保证不给云毓添乱。
万籁俱寂的月夜,偶尔听得几声鹧鸪的啼鸣声,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宋归额头已经沁出冷汗,她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窗子,神经高度紧张。
黑暗中,忽听窗口传来“噗”的一声,宋归瞳孔骤缩,只见云毓抬臂,一枚金线镖瞬时出手,听得“铮”的一声,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被云毓打落,云毓一个纵身似壁虎般贴在窗边,金光闪过,三枚金线镖已然出手,宋归听得窗外有人闷哼一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朝外头逃走了。
云毓又在窗边趴了一会,这才一个鹞子翻身坐在牢狱中,对宋归低声道:“死了三个,两个跑了,裴姑娘,今夜辛苦你莫要睡觉,属下担心他们会再返回来。”
“嗯,好,多谢你出手相救。”宋归松了口气,她抬袖沾了沾额头的汗水,点点头问:“适才你打落的是何物?”
云毓闻言俯身,右手食指中指合拢在地上细细摸了一会,待他直起身的时候,手指间已然夹了一根钢针,宋归挑了挑眉,正要伸手去碰,被云毓推开了,他低声道:“针上有毒,姑娘还是莫要碰为好。”
宋归眉头一跳,她磨了磨后槽牙,“陈婉下手还真是招招狠辣啊。”
云毓不置可否,他反掌将那枚钢针拍进墙壁里,靠墙盘膝坐下,闭眸吐纳运功。
宋归在墙角坐下,她屈起双腿抱在胸前,轻声问:“嗳,你给我讲讲黎漠小时候的事情呗。”
云毓掀了掀眼皮,他犹豫了一会道:“姑娘还是自己问殿下吧。”
“嗳,咱两这么枯坐着太无聊了,说说悄悄话呗。你放心,你说黎漠坏话,我不会告诉他的。”宋归伸出三指发誓。
云毓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他顿了一会道:“殿下很喜欢《诗经》中的《郑风野有蔓草》一篇。”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宋归念了一句,展眉笑道:“他为我取的婉窈二字中的‘婉’便是出自此处罢。”
云毓点点头,他顿了顿道:“我……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宋归闻言得意一下道:“只对我一人不一样对么?我是谁,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我和冷漠无情的端王殿下的故事。”
云毓:“......”
两人就这么扯着闲话打发时间,月影东移,晨光熹微,东边的启明星闪烁着微光,那钩弦月只剩下浅薄的一道影子印在靛蓝的苍穹之中。
云毓抬眸瞧了一眼窗外,站起身道:“属下告辞,裴姑娘万事小心。”
“今夜多谢你相助。”宋归站起身朝云毓郑重行了一礼。
云毓拱手还礼,一个闪身便从窗子跃身而出,宋归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靠在墙壁上等候大理寺提督传讯。
鸣鼓三次,大理寺厚重的朱门被侍卫缓缓推开,大理寺提督率领众刑部官员垂手立在丹墀旁,恭候圣驾。
辰时刚过,一匹快马从街东飞驰而来,马上人是御林军统领,大理寺提督慌忙迎上去,御林军统领翻身下马,身后紧跟着小跑而来的御林军,身披盔甲是侍卫很快便将街衢两旁围了起来,听得内官由远及近的一声长长喧呼——
“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理寺提督和众刑部官员已然跪拜在地上。
龙辇在大理寺门前停下来,皇帝弯腰下了车辇,虚手一扶,示意众人平身,之后便抬脚跨进了大理寺,内官端着凉茶点心上前跟在后头。
陈婉脸色很不好,似乎是一夜未眠,她由五六个宫婢簇拥着也进了大理寺。
厅堂前的獬豸石雕威严立着,皇帝扫了一眼那怒目圆睁的上古神兽,转身在白玉阶的书案旁坐下来。
宋归被狱卒带到厅堂的时候,裴行俨夫妇已经跪在堂前听训了。
裴夫人看到女儿时,瞬间热泪盈眶,“依依!”
宋归循声望去,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道:“娘,我没事,莫要担心。”
裴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她担惊受怕,看到女儿被人诬陷下狱,做娘的怎能不心疼。
宋归在堂前跪下,朝皇帝和皇后都磕了头,悄悄抬眸朝黎漠那边扫了一眼。
黎漠今日换了朝服,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发束白玉冠,薄唇微抿,凌厉俊朗,萧潇如风下松。他在宋归进来以后便一直盯着她,这会捕捉到宋归偷瞄自己的小动作后,眼底漾起一丝温柔,他微抿薄唇,弯了弯眉眼。
皇帝启唇道:“裴依依,你的供词上说谋反一事乃有人诬陷,你可有证据?”
宋归磕头不慌不忙道:“圣上命御林军抓我爹娘,说我谋反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身为嫌犯不先忙着给自己辩解,竟然还有胆量反问,这裴家千金果真不知死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