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百天宴会上,一个癞头和尚敲响了赵府的门,奶娘正抱着我站在怒放的桃花树下晒太阳,和尚走上前瞧了我一眼,叹口气道了声,“罪过,罪过。”
我爹不悦,将那和尚撵了出去,为我取名赵衡。
“衡”字取意天上主管文书的衡文清君的“衡”,我爹希望我日后能一举高中,做个状元郎。
可是我似乎很不给老爹面子。周岁抓周时,我抱着胭脂水粉死死不放手,我爹黑着脸将笔墨纸砚塞到我手里头,我哭着丢开,仍去找胭脂水粉。
从此,漳州城人人皆知漳州节度使赵昶生了一个“混世魔王”,不喜读书,成天价只在脂粉堆里嬉戏玩闹。
我恣意玩乐了二十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见怪不怪。我承认自己风流薄幸,并为自己打造了一把乌骨折扇,扇上题字“性相欢”。
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认为“混迹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我,却在南山驿站的胡家酒肆为一人沉沦痴狂。
胡家酒肆惊鸿一瞥,那种孤傲轻蔑的眼神,我辈子也忘不了。
宋归生得是极好看的,但是那种美,却不同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其他女子美总是带着一种愚笨,而宋归的美却带着一种灵秀的睿智,她就像是初升朝阳下,生在泛着涟漪的湖中,挺水而出的芙蓉,有着一股摄魂夺魄的灵动。
我很喜欢她,喜欢到在知道她是端王黎漠的未婚妻情况下,我还是想要带走她,占有她,娶她为妻。
宋归说我对她的感情只是一种征服,后来我想了想,就算只是征服,我也只想征服她一个人。
黎漠对我抢走他未婚妻的事情很生气,继位之后便给赵家寻了一个罪状,将赵家抄家了。
爹娘一病不起,没撑过过年便病逝了,我不再是身着招摇白衣、潇洒恣意的少年郎。
乾元元年的冬天很冷,雪下得很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很干净,我又遇见了那个癞头和尚,他说,“走罢。”
“好。”我笑了笑,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汴京城,将一朵早干枯的虞美人扔在了雪地里。
那是我曾为了哄宋归开心,为她一人摘得虞美人。
雪又下的大了一些,很快便将我的足迹覆盖着了。
我想起了宋归当时吟的一首《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姓赵,燕赵韩魏秦的赵,单名一个衡字,衡阳归雁几封书的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