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不过眨眼就过。
宁锦容身着鹅黄色时新的上裳下裙,不会过于艳丽,也不会过于素雅。她随薛临时一道进入大殿,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摄政王,胥瑶县主到——”
哗然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许多宫中筵席摄政王都是不会参与的,除却太后寿宴。而站在薛临时身边的宁锦容,则成了焦点。
暗中观察的宁仲雅与宁锦薏则有些目瞪口呆,连带着皇后宁仲莞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宴请的人都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拟定的,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一瞬间宁仲莞的表情都扭曲了,上辈子聂氏为了她不知遭受多少宁仲莞的冷嘲热讽,又遭受多少宁国公府的屈辱。
因薛临时与宁锦容是卡着时间进去的,须臾便又传来宦官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跪地行礼,只有妃嫔与王爷们是弯腰行礼,宁锦容的膝盖被裙子挡住,并没有落在地上。
皇帝路过众人的跪拜,居高临下:“免礼。”
“谢皇上。”众人异口同声,陆续起身。
皇帝落坐,戏谑:“今日皇后生辰,众爱卿还不快快入席?”
众人归位,一只小长桌可坐两人,宁锦容独自一个人坐着。舞姬鱼贯而入,乐师也渐入佳境。
薛临轩道:“不知皇后今年要什么生辰礼物?”
宁仲莞先是端着矜持姿态,而后做足了苦愁之态,一颦一簇都是风韵犹存。她敛眉垂首,情绪甚是低落:“臣妾锦衣玉食,而兄长食不果腹,母亲颠沛流离,着实是,难以心安。”
一些皇后党开始隐晦的劝陛下重新审案,许是另有隐情,不一会儿宁锦容便被宁仲莞针对了。宁仲莞泫然欲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也就罢了,而宁锦容却是日日欢乐,丝毫不见悲戚,叫人心寒。”
宁锦薏趁人不注意,得意的看向宁锦容。宁锦容是县主又怎么样,有摄政王撑腰又怎么样?她宁锦薏还有皇后撑腰呢。收敛好得意的嘴角,她忧愁的劝慰宁仲莞:“姑姑莫伤心,平日里父亲更喜爱绣表妹一点,难免容表妹心中不虞。”
宁锦容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没有半个字在说她不好,连在一起却是实打实的说她善妒。
宁锦容起身,也做出一副愁容,仿佛遭到很大的打击似的,身子摇摇欲坠,“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来,阿容也很是心痛,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难过心痛便能打破规矩,日后如何成方圆?”
宁仲臣想要用她宁锦容来成全自个儿大义灭亲的美名,如今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这番话令宁仲莞与宁锦薏的心思都噎回肚子里,若她们二人再扯这件事,恐怕是会让皇帝和臣子觉得她们逾矩。
宁仲莞先是牵强的笑了笑,“臣妾道倒还不如容姐儿通透,让皇上见笑了。”
“皇后能想通,朕甚是欣慰。”薛临轩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宁仲莞对宁锦容是愈发恨了,她母亲聂氏在她兄长与兄长喜欢的女人之间横插一脚,如今宁锦容又害得兄长饱受牢狱之灾。在宁仲莞心中,聂氏与宁锦容都是灾星。
“只是云氏怀有身孕,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请陛下宽宏大量。”宁仲莞想要保住云氏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儿,有一天宁仲臣东山再起,云氏必然是嫡妻。
薛临时搁下手中酒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扫兴。”
薛临轩也借此回绝,“此事过后再议。”说完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宁仲莞。
宁仲莞知进退,也不在提这件事。“这歌舞看得有些不尽兴,不若各家的小姐比试一番?”
宁锦薏接过话头,不卑不亢:“姑姑,薏儿特地习了飞天舞,想要给姑姑贺寿。”
宁仲莞看向宁锦薏,笑里带了几分欣慰,“好孩子,不若你便与容姐儿比试一番?你们是同辈,关系好,即便有一人输了,想来也不会有罅隙,不知你二人可愿为这比试开个好头?”
宁锦容轻描淡写地驳回去,柔柔弱弱道:“您说笑了,阿容与苦药相伴十余年,如何习过舞?阿容深居简出,想来您是不知晓的。”
这些大臣脑子里都有那么几个弯弯道道,早已看出了端倪。但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摄政王撑腰,他们哪有胆子去凑这个热闹,个个都缩着脑袋吃酒。
“那便罢了。”宁仲莞趁势收了对宁锦容的为难,她如今四面楚歌,若再激怒皇上或是摄政王,那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宁仲莞憋下这口气,久久吐不出来。
而宁锦容觉得宁仲莞完全是在自作自受,但也达到她膈应宁仲莞的目的,便更加安分了。
第二十一章: 打脸啪啪啪
宁锦容举起筷子夹了一只猪肘,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用手拿,吃得津津有味儿。
宁锦薏的舞姿算是上乘,却远没有到宁锦容刮目相看的水平。不知是哪个大臣恭维道:“不愧是娘娘的侄女,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宁仲莞捻着帕子,掩住朱唇笑道:“小丫头平日里不勤练舞,今日倒是给本宫一个惊喜。”
这明显的明褒暗贬,在座的哪个听不出来?宁锦薏隐晦地超宁锦容飞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宁锦容心中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她干不过,还躲不过吗?
但偏偏总有那么一个身份高大上的,不畏惧母仪天下之风的人。薛临时懒懒地将酒杯捧在手里:“皇后娘娘瞎吗?”
这话一出,方才还在交头接耳夸赞宁锦薏与宁仲莞的大臣立时噤了音。
得罪皇后还能求救或者自救,得罪摄政王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是那种没有骨气说屈服就屈服的人吗?
——他们就是!
方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大殿上鸦雀无声,薛临轩放下手中酒杯,嘴里责怪薛临时,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生气:“皇后生辰,不得放肆。”
宁仲莞尴尬地笑了笑,圆着场:“王爷素来爱说笑,平日里便是这般口中无忌。”
薛临时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宁仲莞的身上,目光停滞。
宁仲莞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十分诡异。那一眼仿佛望进她的心底,挖掘出她内心的肮脏。她手臂上的肌肤上泛起一层小小的颗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在宁仲莞快要崩不住笑脸的时候,便听到薛临时漫不经心的声音:“皇后是在责怪本王不知分寸?”
不管宁仲莞现在心中有多么恐慌,宁锦容都在心中激烈的鼓掌。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薛临时搞起事情来比她还活跃!
“罢了,乌烟瘴气的,着实扫兴。”不待宁仲莞出声,薛临时放下酒杯,云淡风轻地起身,“皇兄,此间热闹太过,皇弟便不奉陪了。”
薛临轩挥挥手,就这么纵容薛临时给皇后下面子。宁仲莞心中百般恼火,也得将这委屈吃进肚子里,还得高高兴兴地吃下去。“是臣妾考虑不周,难为了摄政王。”
薛临时的视线扫过宁锦容,却发现她在毫无形象的啃猪肘,嘴角微抽,便出去了。
薛临时离开大殿后,一男子起身朝皇后行礼,打破殿中的清冷气氛。“母后,琛儿行走民间,见一女子乃异族风情,且舞姿绰约,今日特地为母后献上一舞。”
宁锦容一边啃猪肘,一边观察薛玟琛,他的位置是众皇子里最靠近皇上的,想来是徐贵妃之子——大皇子薛玟琛了。而徐贵妃,是因宁仲莞的栽赃陷害而死。
宁锦容细细观察宁仲莞明明憋屈得慌,却仍要做出一副端坐大方的模样。她听见宁仲莞说:“既然大皇子有心,那便开始吧。”
宁仲莞也是慌不择路了,任谁都可能给她解难,偏偏薛玟琛是最不可能的。
当一袭红裙似火的女子转着圈儿进入大殿,宁仲莞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因她还要强迫自己崩着笑容,面色有些狰狞。
那女子用一块镶着金丝边的面纱遮住半边脸,上半身只遮住了胸部,下半身是薄似轻纱的红裙,每一个转身裙摆都跟着脚步的变换而摇曳,像朵娇媚的花儿绽放在大殿上。女子身上的布料还缀着铃铛,那声儿清脆悦耳。
异族乐声像是梵乐,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神秘魅惑。宁仲莞看见女子的眼睛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两只眼睛瞪大。
连带着皇上薛临轩也有些镇定不住,他拿着的酒杯的手微颤,溅出几滴酒水在手背上。
宁锦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宁仲莞,自然也能看到薛临轩的神情,据她所知,能让薛临时脸上变色,只有楚淑妃了。宁锦容的嘴角勾起个笑儿来,剧情在原弃文的基础上拓展,这戏真越来越精彩了。
待女子一舞完毕,铃铛的余音渐了,薛玟琛看着皇后与皇上的脸色,笑了。“还不撤下头上面纱。”
“慢着!”宁仲莞立时出声阻止,殿中女子的那双眼睛,是她午夜梦回的折磨。不可以,不可以让这个女人撤下面纱,她为了这个位置忍受那么多年的折磨,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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