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奋力的挣扎,只觉得脚踝剧烈疼痛。
霍的一声惊叫坐起,那双猩红的眼睛似还未从梦中恐惧里出来,便见桑梓背对着她,拿着正滴血的银针从她脚踝处拔出。
她呼的坐起,只觉得后背湿透,额头出汗液点点。
桑梓见她醒来,长舒一口气
“终于醒了,没想到那一斛春竟然重新牵动了你身体里的那股乱窜的真气,以至于差点走火入磨,全身经脉具断……”
她稍稍一停,抬手用袖子扶去额间的汗珠,仿佛还在为刚刚的事后怕一般。
雁丘呆怔着,喃喃道“桑姨,我好像梦见我娘了,她说希望我会遭受背叛,方才能懂得什么叫忠诚,呵呵……”
她干笑两声,语气里竟然带着沧桑如垂暮之冬的疲惫
“我还真是幸运,这么顶级的背叛,能发生在我身上……”
她眼底酸涩,只觉得鼻根辛辣无比,眼睛呆滞,自那句话后,便一言不发。
桑梓将她搂在怀里,轻拢了拢她的头发
“乖,想哭就哭出来吧。”
三日后
寅时未到,城门刚开
一匹胭脂马自城中飞驰而出,马上那人一袭黑色衣袍,头发高高束起,一顶纱笠将那人容貌掩盖于马上。
时间回到三日前。
那日雁丘自凤萧带去的别苑醒来的午后,小五突然进门,将一封火漆封的绝密信函交到桑梓手中。
第二日桑梓便留信说北燕有了变故,让她好好养伤,将小五在临渊楼照顾她,先行而去。
桑梓走后,她便收拾好的行装,传信于小五让他去城外接应,临行前夜特地探了探路,发现这原本属于皇家别苑竟然一个侍卫也没有。
她懒得想其中的原因,次日便去了马厩找了匹千里驹,出城了。漫长的玉梨山官道上,雁丘骑马于城门外遥遥观望,目中清冷如雪,纵使这四月春风里,也凉意阵阵。
片刻,她转眸策马,沿官道而去,地上海棠如雪堆积。
彼时有人高高立于城门之上,负手遥遥看向她离去的方向,落雨飞花里,那人倾城之色宛如神祗,眼底沉郁如许,叹这春尽处,落花殇,星如雨,人独立
半晌轻轻一叹,唇角含一丝苦笑,抬手轻接那盘旋于身前的海棠春色,轻覆于玉色掌心
“也罢,山不来就我,那么,我便去移山”
梨花淡白柳色深,十里官道长亭之上,有人翘首以待。
清晨的暖风贴地盘旋,卷带花香如许,雁怀坐在亭内沉默不语,许是早已猜到了会有今日这般结局,许是愧疚之心的作祟,又许是对那芳华早逝女子的愧对,他隐隐不安的看向那蜿蜒曲径尽头。
烈英站在他身后,为他挡去四月初这微寒的晨风。
一束光影里,一人踏花而来,她疾驰着,仲春的露水凝于她长睫之上,见此长亭之上有人遥遥观望,似是一惊,待看清那人之后,目中怒色一起,当即欲掉转马头……却听身后一声疾呼“孩子,且等等!”
只见雁怀匆匆自长亭而下,步履踉跄,在东方升起的烟霞里,身躯竟有些佝偻。
他那般匆忙的跑过来,丝毫不顾及当朝左相的威严,像一个迎接远到儿女的老人,形色匆匆,步履蹒跚,生怕晚了一时便见不到人了,远远看去竟然有些滑稽之色。
待他走近,雁丘也不下马。
他气喘吁吁,身后的烈英,匆匆上前将他扶住,待平复,以微带祈求之声道
“孩子,你、你身上带钱了吗?”
雁丘不答将头转向一边。
半晌的相对无言里。
只觉得马上多了个包袱,待她再回首时,见刚刚于身前的父亲已扶着管家踉跄走远。
她抬手掀起那普通棉布所制的包袱,眼底忽然酸涩难忍,只见那蓝布里,上层是一包碎银,下层是十几张大额银票,还有几件样式普通的男装及一些药瓶子。
这里东西被细心的分隔开来,仔细包在一起。
她仰头望天,长叹一声,只觉胸腔里此刻无比闷愤,像一团棉花似的堵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泛黑的天幕下,零落星光如许,那一弯残月当空,而东起的朝阳已露微白之色,这离帝京已相去百里。
自己是快马加鞭行至此处,已过四个时辰,那么他呢……
不知是朝霞太艳,还是光影太亮,她立于马上,竟然于此刻看见雁怀身后荡起的白发迎风飞扬,如雪如絮……
这一夜,有人西风夜雨独上高楼,只想望尽天涯离别苦。
这一夜有人不眠不休长亭候,只为弥补一念之差亲情故。
这一夜有人快马疾驰出帝京,只愿疾风吹尽悲愤无觅处。
------题外话------
那一段雁丘在混沌之中听到她母亲的寄语,原文出自美国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在儿子初中的毕业典礼上的讲话。
我前不久无意中看到时深有感触,与文中雁丘母亲沈宛的人设相契合,故用在此处,喜欢的宝宝们,可以百度下下。
另外明天开始第二卷了《洛城故旧》
主场变了,人物没变,另外这一卷,初步打算男二的戏分会加一些。
另外修文时间应该还是定在周末,因为之前写公众时都是每天2000更,现在到了4000,有时候还要写5000,所以时间不是很充足了,不过我还是尽量努力做到最好。
谢谢订阅的宝宝们,虽然你们不曾留言,但我看到数据,便知你们一直都在,感恩。
你们的支持,便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第一章 捡回来的男人
北燕国位于西梁国东北方向。四面要塞,广袤千里,东起函谷关,西至榆林关,天下强弓、劲弩、利剑都产于北燕。而北燕将士更是以勇猛彪悍之姿闻名于九洲大陆。
三十年前北燕的军事经济发展迅速,远超西梁。政治经济的迅速发展,与腐败懒政的统治阶级形成了不匹配的进展。朝纲懈怠,奸佞当权,百官奢靡成风,律法形同无物,国防兵力衰退,百年强盛的北燕,铁桶江山逐渐崩塌。
最后一任燕殇帝即位仅两年,便被西梁军攻破榆林,直取北燕国都—洛城。首都沦陷,身为百官之首的陈怀镜以迅雷之势挟持燕殇帝顾游夙,企图效仿曹孟德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然西梁攻下北燕都城后并未想过要把战线统治拉长,北燕国土太过广袤,一则西梁人习惯了气候颇为湿润的帝都,大举迁徙易动摇军心。二则北燕建国早于西梁百年,文化、历史、律法、经济、农桑皆先进于西梁,让一个后辈来统治晚辈,那后果简直不是堪设想。三则北燕士兵将士太多彪悍,若真是哪里统治不当,造起反来也是不死不休。既然如此西梁帝在得到一块蛋糕之后,却因为蛋糕太大而不是不放弃,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当时的位御史大夫进谏,提议杀了燕殇帝,让北燕俯首称臣,再找个傀儡远程操控北燕,每年赋税徭役进贡。那些彪悍的北燕军好说,金矿银矿派西梁禁卫军重兵把手,钱握在陛下您手里,没有军饷,他们还能蹦跶个啥,这样还愁控制不了那些蛮夷。梁帝当时喜笑言开,愁白的头发因多吃了几碗黑芝麻又返了回来,重重嘉奖了那位进言的御史,那位御史因替圣上分忧深得龙心,几年后在前左相尉迟先退位后,登上了相位。
出山海关向北百里,是一片惟余莽莽的丛林,有点类似于如今这大陆上的大兴安岭一带的环境。这四月中的天气,地处北燕边境还有些余寒,一辆由南向北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丛林的甬道上,青色的帐顶上安置了一个奇怪的三瓣葫芦。那三瓣葫芦分别劈开朝着一同个方向,同一个倾斜度,以木条固定在车顶上,随着马车的行动,以及风速高速旋转着。
马车上赶车的马夫是一十四五岁上下少年,那少年时不时回头听着马车内传出的指令,及时调整方向事速度。马车内一少年打扮的女子,正拿着一水晶片的简易式放大镜,对着车内案几上的一块牛皮纸要的东西细细研究着。
那是从一块西域商人身上顺来的北燕地图。北燕地处西梁东北部,地大物博,各类金属矿多不胜属,尤其以金银铜矿更为突出。北燕永乐年间,孝元帝顾玄宗改革后,开放通商口岸,降低关税,大量引进西梁东渝各国特产。同时大力发展农业、纺织业、商业,在鼓励书香门第入仕途,开办私塾学校,隔年免赋税徭役,实行自愿征兵入伍。
兴修水利,引源截流,实现最大灌溉面积,农业和林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几年来军事,农业,教育、商业,全民经济达到了顶峰。
都说月满则亏,强极则辱。元帝在位六十余载,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哀帝顾照匀,不想这家伙就是个绣花皮囊的纨绔二代公子,生生将自己一手好牌打的个稀巴烂。他远贤臣,亲宦官,几上位没几年,闲的蛋疼,建立一个东厂,规定所有的宦官都有资格获得学习的机地,并请翰林院的大学士们一起为他们讲课。而东厂的晋升制度也与普通文官的相差不大,只是不在一个系统之内,后来更是让宦官监督朝廷官员,若发现有违逆者,皆可以金漆密封,直达天听。以至于生前最后几年都是宦官当政,一干文武大臣因惧怕宦官的阴暗手段,每日上朝都是夹着屁股,生怕一个不小心屁崩出来了,熏着某位公公,再弄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安置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