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看了看周围,于暗处打了个手势身后有佩剑撞击盔甲之声,玄林轻轻靠上前来,附耳低语几句,雁丘目光一缩,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轻轻点点头。那些绷紧的弓弦声渐松,周遭的人声渐渐淡去。罗迦垂眸看了看,足尖轻轻一抬,眨眼功夫便到了庭院的石桌之上,并在那亭子里向她遥遥招手“在下有些累了,若姑娘不介意,也下来坐坐。”雁丘抿了抿嘴,警惕的看着这个轻功已入臻化之境的男子,牛叉哄哄的轻功,速度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几倍,竟然臭不要脸的给他说,累了!“有话快说,若让我知道你是在欺骗老子,立马让你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她立在石桌旁,警惕的保持着安全距离。“你便是这样招呼秦王殿下的救命恩人的?”雁丘深深的抽了口气,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三观,原来不要脸可以到这种地步。
她深深的觉得这家伙生在古代着实有些可惜,这脸皮不拿来去研究防弹衣真是暴殄天物。
她再次重新衡量了下自己再加上这五百精锐,将他宰了的可能性有多大时,便见那男人很自来熟的对着玄林便道“窖藏十五年的绍兴女儿红一壶,荆州城南岳阳阁的红烧乳鸽一只,开阳白菜顿三丝一盘,九香街秘制牛肉一斤,芦雪斋的云片糕,茯苓饼各一斤。另外我要上清泉冲的雪山云雾一壶。”雁丘听见自己下巴颌骨与软骨的衔接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玄林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按他说的准备,若是敢有假,吃了的也叫他吐出来。”
罗迦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她言语里的威胁。
须臾便有侍女将茶奉上。
一个时辰后
卫彻听到消息,早已带兵埋伏在外围,此番见里头并无打斗声,便穿过三层包围,入院内一瞧,差点没惊掉眼睛。
只见雁姑娘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擦剑,眼神杀气腾腾,周遭的三十弓箭手整齐待命,屋顶上的弓弩手趴在屋顶树梢快睡着了。而院内一人坐对亭内,一派淡然自若,如入无人之境,对月自饮,时不是还邀请擦剑的人来一起举杯邀明月。雁丘见他进来,赶忙起身“卫将军”卫彻那浓眉上染了一点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未开口,雁丘便低声道“他是来解血蛊的。”卫彻那浓密而高扬的眉不经意的挑了挑,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轻轻回头招招手,身后有一十四五岁少年急步而至,那少年穿着寻常西梁士兵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甚是精神。
小五见是雁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雁丘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借一步说话。”卫彻点头,重甲声喋喋作响。一声杯箸撞击之声,两人回头,便见罗迦似笑非笑“两位留步。”他缓缓起身,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着卫彻身后的那孩子——小五“阴年阴月出生的极阳之人,心头之血,乃祭血神体,可医天下奇蛊。”话音未落,玄林眼中光芒大盛,卫彻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心头之血!雁丘呢喃一声,便将见玄林已上前,抬手便要将他捉过去,小五虽不懂那人说的什么意思,但见众人年自己的目光,便心生怯意,他求助似的看向雁丘。“啪”雁丘一把抓过小五挡在身后,将玄林的手推开,玄林一怔,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姑娘这是何意?”雁丘目色深沉“玄将军,切勿冲动。”玄林目染一层淡淡的怒色,身侧的手指死死的捏在一起。雁丘看着罗迦道“请你把话说清楚。”罗迦似是没想到这女子会有如此举动,当下也是一怔“我的话很清楚,他是药童,因生月和血统,与闽南巫族相克,故自出生后便被遗弃山林,当然这样的孩子很多,但活下来的孩子屈指可数。凤萧很幸运,才一日便遇到这么个极品,不错,不错。”雁丘脑袋嗡的一声,先是极度的喜悦涌上心头,转念又是一阵失落,为何,为何会是心头之血……
她来自现代,沉知心肌冠状动脉的重要性,便是今日那人,也是刺偏了方向,而且力度不大,所幸才活了下来,但是……
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兽似的少年“必须是…心头之血?”罗迦眼珠闪烁,似带一丝看好戏的模样,笑道“然也”“啊,不要,救命……”雁丘还未自震惊里反应过来,听得呼唤之声,猛然回头,见小五已被几个亲卫抓在手里,向着凤萧的房间走去。心头之血!取之,那少年,还能活下来吗?此刻她脑子里尽是那少年站在水边的笑意,那样明媚的阳光下,两颗小虎牙,有点像,前世邻居家的小弟弟……那孩子孤苦无依,若非自己让他来此,也许……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嘭”她一脚踹飞正在钳制着小五的士兵,将那孩子护在身边,那些周围的弓箭手立马围上产来,兵器相撞的碰击声,以那些森亮阴寒的箭头对着她。玄林有些愤怒
“姑娘,若不是殿下相救,想必今日躺在那里的便是姑娘你了。为了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便要放弃你的救命恩人?”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雁丘神色古怪了看了一眼站在士兵身后的罗迦,这人似乎真是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此搅的天翻地覆,便可叫这内部反目成仇,真非凡人也……亮森森的矛头,被风刮过刃时,发出嗡嗡的声音,空气里是沉闷而森凉的肃杀之气,眼前这几百士兵,只待一声令下……雁丘看着眼前这一切,似乎在一个时辰前还能称为自己战友,与自己同站在同一战线的人,转身便将矛头指向自己,耳边似有人声响起,女子轻柔软语“吾儿,我希望你能在未来很多年里,遭受背叛,唯有如此,方才领悟忠诚之重要,我希望你能被不公正对待,唯有如此,方才懂得公正的价值……”她笑了笑,心想,那谁,你好像心愿得成了。小五看着那些围过来的弓弩,利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我愿意救他,但是,我希望动手取血的人是你。”她雁丘回首,惊愕眼睛闪烁的看着身后这个矮自己一头的少年。
一眼看进那明亮的澄澈眼眸里,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睛,像是洪荒初始的湖光山色,斜阳寒草,苔翠盈铺,倒映着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倒映着九万里苍穹连绵苍山,倒映着倒映着刀光剑影众生之相。那孩子眼底带着乞求之色……雁丘沉默,眼睛别向庭院里一枝开的正好的梨花,一命换一命!能以自己卑贱之躯,换尊贵皇子一命,在无数人眼睛里似乎是这孩子的荣幸,可是于她而言,这无非是另一种杀戮。
片刻后
“我答应过你的,便要作数!”
“姑娘!且不要忘了……”
玄林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卫彻有些为难的眯起眼睛,片刻缓缓抬起了手,他身后的数百弓弩手齐齐上前一步。
雁丘被玄铁所制的箭头所反射的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长矛似在一寸寸逼近,风起,她头一根头发飘了出来,那长发在脱离束缚后,招摇于空中,咔嚓,一声极细的微不可闻的声响,被风刃所断,她忽然笑了笑,以极低的声音附在小五耳边
“等下你看我准形势,得了机会便逃吧。”
小五还未来及及惊愕,便见她手臂一抬,手中不知何时便多了一把玄色长鞭。罗迦若有所思的见那坚毅女子面色坦然的将少年护在身后,他耳边极好,自是听到了她说的话,眼底瞬息如翻涌的层云,忽然一道乍起的金光劈裂厚厚云层就在卫彻手即将挥下的瞬间,弓弩弦崩的铮铮作响,长矛之端的反射出嗜血寒光,似乎只在那人挥下手的一瞬间,便是万箭齐发,长矛齐冲……“其实……”众人一惊,停下了进攻之态,禁军里似有人长舒了一口气,那日长宁军云关,雁丘虽未出战,但那隔城楼之上,以三发羽箭射穿百丈之外军旗的阵势,众人可是见过的,再者加上她与秦王殿下之间的关系……罗迦闲庭信步的走下台阶,抬手轻轻拨开那几只离得最近的矛头,片刻便有人低呼一声,只见他看似轻巧拨过的地方,赫然已化成灰烬,众人方才知晓,眼前这人非常人矣!“其实,不用心头之血,也是可以的。”玄林隐忍着愤怒,想着自己刚刚得罪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拜此人所赐,而现在这人又出尔反尔,心中怒火更盛,他长舒一口气,忍住此刻想宰了这人的冲动“不知依先生所见、可还有其他办法?”罗迦轻笑一声,丝毫不把玄林那仿佛要吃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其实也并非只有心头血可用,我知道在这些被抛弃的药童里,有一种极品,只需取腕部的血便可有心头血之功效,只是传说中他们身体里血的颜色呈淡金色……”
话音未落,雁丘抓过小五的手,轻轻一划,便见那孩子指尖之上满满浸出的一丝血液,在月光皎色之下,呈现淡淡的金色。
她握住玄鞭的手不经意的抖了抖,似是松了口气一般,转眸看了一眼罗迦
“不知先生可知解蛊的方法。”
罗迦慵懒的环抱手臂,靠在那庭院下的那颗梨花树上,看不清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