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丘只觉腰上一松,抱着自己那人,直直的倒将倒下去,他脸色忽然变得死灰,幽黑的瞳孔里,竟然泛起了妖异的红,接着那红色如火焰般大盛,随着手中温度的降低,那红渐渐灭去,竟然慢慢爬上了死灰之色……
雁丘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心脏似乎漏跳一拍,死死的抱着手中那人,忽然低下头,只见那双玉白色的靴子底下,那鲜血竟然如树根般直直的穿插进去。
她慌忙的将他的靴子脱掉,只见那血如藤蔓一般自脚心处缠绕而上,正以肉可见的速度前行着。
“血蛊!”
有人于后面轻呼一声
雁丘眼睛一闪
“你说什么”
玄林点点头,示意那些围在室内的护卫退下,那小士兵才恭谨上前
“回禀姑娘,这是,这是南闵的血蛊!”
“什么东西,快说”
她语气有些微微颤抖,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震
玄林上前将凤萧抱到床上,试了试脉息
“说!”
那士兵得了首肯方才道
“小人幼时通曾经听过,传闻血蛊乃上古巫祖,帝江之血幻化而成,自幼时便养在体内,靠吸食蛊主的血肉为生,中此蛊者,命将与蛊主系在一起,蛊主死,则受体死。”
雁丘一怔,瞬间便觉得轰雷电掣,三步并两步上前,抬手摸了摸那侏儒的颈部,只觉得手下一轻微弱的脉息还在跳动,方才松了口气,长吐一口气,方才坐于地上。
稍稍平复下方才道“你继续讲,如何才能蛸解。”
那士兵似有些为难之意
雁丘沉声道“有什么你且说便是,我不会为难于你。”
“两种方法,一是蛊主自己愿解,二是寻找南闵药童,并以懂蛊之人,以秘术将药童的血以灌入到受者体内”
第一种方法是不可能,那便只有第二种
“何为药童?秘术又是什么?”
“药童乃是是南闵巫族的禁忌之人,因出生阴年阴月阴时,又是极阳之人,且之血可解天下奇蛊,而南闵巫族则以巫蛊盛行,认为其子于他们族运不利,故而出生不久便被抛于荒野。”
“呵,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雁丘冷笑一声“南闵灭国近三十年,先不说近几年有没有这样的孩子出生,单就是查到了,又去哪里找被抛于荒野还能生存下来的人!”
那士兵一听,当即吓的有些发抖
“姑娘莫要动怒,南闵虽灭国三十年,那也只是灭的统治者魈人族,其他百族皆生存于世间,且那药童每隔五年便会出生一个。”
第七十八章 血蛊之祸
雁丘起身,负手踱步于窗前,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
“玄林”
“姑娘有事请吩咐”玄林俯首上前,亦如对凤萧那般恭敬之色。“将刺客带下去,好生照料,将十一皇子秘密送回云关,并对外宣称十一皇子生病,立即将全城最好的大夫找来,身家背景一律查清楚方可带进来。
消息封锁,任何人不得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半个字,若有违者军法处置。
自今日起,所有军务要事,来往密函,调兵布防,交于卫将军一人处理,同时将所有信件由军师抄送一份于你。
派最精锐的士兵布防此处,在内院外院,屋顶墙头各高处设岗哨,皆要有人看守,另外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派人两组人乔装出城,一组秘密于民间寻访,有无从山野之中捡回来的男孩,若寻查到,立即重金悬赏。
另一组去寻访山间懂巫术之人,还是那句话,身家背景一家要干净,切记、切记!”
玄林恭敬退后一步
“是”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有些事情,似乎在此刻才明白,这个与自己殿下纠缠不清的女子,与殿下的处事方式何其相像,他们似乎都是这般永远分得清现实与情绪,永远知道当下主次,永远未雨绸缪看得见十步之外的方向。
他转身将门轻轻闭上,透过那丝最后的缝隙,见那女子背影单薄的立在床前,屹立不动如山。
“你不会有事,不会……”
彼时
百里之外
长宁关内一处军帐里,一人端坐于营帐之内,看着面前的行军布阵图,半卷的帘门,他看了一眼对面军帐里进进出出的人,眉心一蹙,这么久了,还没有结果。
须臾
有人自对面营帐而来,单膝跪地道
“殿下,裴将军已转醒,但……”
凤玦不耐,将手中的茶盏一扔,喀的一声轻响,惊得地上那人身形一震。
“说!”
那军医得了首肯低声道“但由于巨石压臂时间太长,血瘀不行,所以,裴将军的那条手臂算是废了……”
“废了…”
凤玦轻声反复呢喃着两字,废了意味着什么……
西梁有律,凡身残者,不可统军,不可从政为官,这句话一出,算是给裴嵩判了死刑。
凤玦一惊,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胳膊,手行至一半,方才想起不妥,赶忙收回,匆匆向对面而去
行至营帐之内,便嗅见浓厚的血腥之气,见床榻上裴嵩脸色苍白,身旁的右臂处空荡荡的煞是刺目。
听到身前有响动裴嵩忍着疼痛醒来,便见身前站着若有所思的凤玦,又见他死死的捏住了他的手臂,眼中划过一丝嘲讽,片刻隐去,转瞬间换上一副恭敬之意,沙哑着嗓音道
“殿下,末将……”
话未说完,便被凤玦止住他瞥了一眼周遭铜盆里的血水,与搭在铜盆边上的血布,斑驳的血迹甚是刺眼。
凤玦心中涌动情绪万千,有庆幸,有惋惜。
无意识的紧了紧手臂,想象若是当时没有裴嵩推开自己,那么此刻躺在此处的便是他自己了。
若真是如此,如何问鼎天下,逐鹿中原,如何统治一国!
又如何实现他多年来的抱负梦想,如何穿上午夜梦回时那身龙袍,如何对得起华颜早衰的母妃!
想至此处,便觉心中一安,对裴嵩感激之情更甚,他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裴嵩的肩膀
“裴将军莫要担心,西梁律例与我长宁军无关,自今日起你便代替韩奇成为我长宁军主帅。”
裴嵩眼中泪光点点,颤抖着声音道“殿下!”
凤玦诚恳一笑“不要再说了,你好好养伤,本王的天下,还要等着你效力呢。”
两人相视一眼,久久不语。
身后有人轻声上前
“殿下,有消息了。”
凤玦身体震了震,轻轻回头道
“知道了,本王马上过去。”
他再次轻轻拍了拍裴嵩的肩膀
“裴将军好好养伤,本王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过来看你。”
裴嵩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随着那半卷的帘幕落下,那点感激之色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厌恶之情,他看了一眼刚刚那人拍过的肩膀,沉默的将头转身一边,闭目,沉沉睡去。
营帐内,有人黑衣风帽立于西梁地形图下,待凤玦走近,方才将那风帽放下,现出一张美人的脸孔,唇若早樱,面若春桃——苏樱。
或者此刻应该叫她澹台樱。
凤玦眉心微不可见的轻蹙一下
“苏姑娘前来有何要事?”
澹台樱轻笑一声“殿下,有好消息呢。”
凤玦负手踱步行至案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屏退众人
“请座。”
澹台樱妩媚一笑,端起案几上的凤玦刚刚用过的茶杯轻抿一口
“两日前,我派出了族中擅巫之人去荆州城别苑,而至今日那人都没回来。好巧不巧,荆州城内有风声放出,说十一皇子病了,正召大夫,不过据我族人查探,城内有人去附近郊区寻访阴年阴月出生的孩子了。”
凤玦嗤笑一声讽刺道
“姑娘真是天真,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寻访名医,难保受伤的不是老十一。”
澹台樱似没听到那嘲讽一般
“殿下有所不知,我那族中原是中川与南闵交界处的神巫后人,他下的蛊除药童的血,无人可解,而那寻访的人分明要找的便是我南闵禁忌之人——药童,可见……”
凤玦眉峰挑了挑摆摆手道
“没那么简单,你有所不知,我与老七斗了多年,最接近胜利的一次,便在得到太子手中得到他的行踪密报,同时派了塔尔天众杀手围剿竟然还能让他活下来,你那什么血蛊……我看也是徒劳无功的。”
澹台樱美目一张,讥诮道“我闽南陆离光怪之事多的很,殿下常年居于中原对其不甚了解也属正常,若不相信,也可理解,只管等着看就好了。”
凤玦听她话中信心满满,也不禁起了怀疑之心,他张了张嘴,似想再说些什么,听到身后的屏风处有暗响,神情一怔,仿佛才记起早先约了那人,抬眼看了看澹台樱,见她并未听见异响,便轻咳一声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