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吧。”
澹台樱一怔,似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要赶人,刚想恼怒,转念似想起些什么“那殿下答应我的事?”凤玦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本王答应你的事定不会改变!既然无事快些回去吧。”
澹台樱笑了笑,起身告退。
凤玦瞥了一眼她起身后的案几,在她来之前,自己刚刚用过的那只青花瓷杯,一抹鲜红的女子唇印赫然在目,他幽幽盯着那抹鲜红,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厌烦之态
“来人”
有人应声而来
他旋即指了指那杯子“扔出去,连同她坐过的桌椅一起。统统扔出去!”
侍从虽不解,却并未透露过多,将他所指的东西一概搬出,并以很快的速度换上了新的。
凤玦方才起身向营帐后走去。
某处军营后的空地,午后阳光照于粼粼水波之上,凤玦从一颗香樟树下经过,四下环顾,见并无人在。
一片树叶在风里盘旋几圈,落于他头上,方才警觉抬头,只见那颗葳蕤繁茂的香樟树上,有男子一身淡紫色衣袍静卧于树杈之上,被树叶割碎的阳光,斑驳落于那人衣衫,他眼角斜斜上挑,带着三分正七分邪之气,他肩膀上立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那鸟一目双瞳,煞是诡异。
这一人一鸟正是罗迦与重明鸟长生。
凤玦一惊,叹道这人气息竟然半点感知不知,若非他没有敌意否则此刻自己定是要吃大亏。
他赶忙退后一步,恭谨道“不知先生前来,有失远迎。”
罗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退出他攻击范围的凤玦,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之色,他懒洋洋的抚摸着肩上长生的毛
“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凤玦一愣,要事?难道不是这人来寻的自己吗?
转念又想起,三日前自己曾试图去信与他,硝石已采出,想问他什么时间派火药师傅前来配置,如今方才想起,那五车硝石早已被凤萧和雁丘给毁了,这一想,不禁要恨的牙痒痒。
但眼前这人性情古怪,行踪又不定,若是告诉他此番前来是白跑一趟,不定是怎么想,那么下次有求于他时,定要是难许多。方才想起苏樱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些事情也许要麻烦先生了”
他似有些为难的说道,眼睛却一眨不眨的仰望着树梢,只见那人漫不经心的望着远方,短暂沉默片刻
“什么事?”
凤玦似松了口气般“我请劳驾先生去荆州城内……”
罗迦目光闪烁,回眸淡淡一瞥凤玦
“你是要我替你刺杀?”
凤玦连忙赔礼道
“不敢不敢,现荆州城内戒严,原荆州城的暗暗桩已被清理干净,此刻再去派人定是不成的中,先生轻功卓绝”
“说重点!”
凤玦被呛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我希望先生能入城帮我查探我七弟是否已重伤不治。”
一刻沉默,只听风声吹动树叶哗啦啦做响,凤玦见那人并不回应,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拿出自己王爷的架子来,遂就这样站着。
“知道了。”
只听头顶一阵风卷衣袂的声响
他抬头,那人刚刚落坐的树杈上,已无踪影。
长舒一口气,片刻又想起那人的态度,怒声骂道
“混账东西!”
甩了甩衣袖大步向营帐走去。
在离开后,某棵树冠上,有人足尖踏着一片叶子,眼神古怪的看着凤玦离去的方向。
“你说,要不要给他找点麻烦,骂我呢,而且我最近看他也很不顺眼!”
风里无人应答,只有那人肩膀上的鸟扑簌了几下翅膀,那张满是鸟毛的脸上竟然充满愤怒,根根细羽丝呈倒竖之样,嘤嘤的叫了几声,算是回应了男子的疑问。
罗迦轻笑一声,状似爱抚的摸了摸了鸟的脑袋,那鸟接着讨好般的伸过头去,只听那只道
“鸟终究是鸟啊,再聪明也不会说人话……”
长生尾巴上的羽毛轻轻的翘了翘,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那人手轻轻一顿,长生似是感知到了那人情绪的变换。
彩鸟吓的虎躯一收,赶紧将毛捋顺,作出讨好的姿态,用自己那个小小的鸟脑袋轻轻蹭了蹭那人的手指。
“那么,我们便听那蠢货的,去荆州看看吧。”
长生温顺的点点头,扑簌几下翅膀,自他肩上飞起,向着——荆州城方向。入夜的荆州城格外安静,一地清辉凝于别苑,彼时的梨花开的正好,淡白的梨蕊在夜风里微微抖了抖。
有倒映入室的疏影,有倒映于床前的月光。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了几番,雁丘再次将床榻上那人的被角掖好,起身动了动已尽僵硬的脖子。玄林看着双眼满布血丝却依旧不肯远离一步的人,终于忍不住道
“姑娘,您都守了一天了,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雁丘将手中的帕子扔进床榻边的铜盆里
“不必,现在时局特殊,你的任务也很重,这里还是我来看着吧。
人都派出去了吗?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玄林低头道“是,派出了军中最顶尖的探子去民间寻访,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那刺客已经安置妥当,虽失血过多,但好歹命保住了。”
雁丘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笑了笑
“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不必如恭谨,从人格上来讲,我们是平等的个体。照顾好那个侏儒,等找到药童我再审问他。”
玄林一怔,平等,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半晌终咽了下去。
“小五怎么样了?”
玄林道“已交派给卫将军。”
“嗯”
一阵沉默后
“哒哒哒”
两人惊觉,霍然抬首望着屋顶
虚空里,只听得有人轻踏瓦片的声响。
玄林立刻上前护在凤萧身侧。
须臾
一声古埙曲开始悠扬传来,雁丘冷冷一笑,从腰间摸出一片极薄的金叶子,放在嘴边
“嘶……”
一声极尖锐刺耳且毫无韵律可言的金属声响起,那埙声瞬间一滞。
罗迦轻抚衣袍,正打算再起身时,只觉耳边一阵长风刮过,有淡淡女子的香气飘来,他原地轻轻一转,便躲开了那攻势。
雁丘执剑而立,长风卷的衣袂翻飞
“喂!我说兄台,同一种把戏,玩两次可就不那么灵了。”
罗迦唇角轻挑,看也不看屋顶下聚集的禁卫军,与周遭埋伏的弓箭手。
“你怎知我是来害你的。”
雁丘哈的一声冷笑,嘲讽道“难道您千里迢迢是来送药的。”
她语气里尽是嘲讽之色,罗迦状似没看见一般
那人身着淡紫色宽大衣袍,衣袖于长风里猎猎飞舞,淡若琉璃的眼眸里似初月新霁,似风露未干,又或是如杏帘桃溪之上,美人醉飞银盏,而媚态在骨。此刻雁丘才发现,这个被她称为跳大神的男子,其实长的一点都不像个跳大神的,他不同于凤萧的仙逸明朗之姿,他更像是午夜孤芳自赏的幽昙独放,亦或是空谷深山的静水里沉寂千年月影,有那么一点神秘莫测,一点茕茕孑立的阴柔之美。她讥诮一声“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行的尽是下作之事。”罗迦笑了笑,眼角如蝶翼端轻舒开的薄纱“阁下腿上的伤是自己伤的,军营帐上是你自己精力太过集中,致使真气岔分,这下作之事,从何而谈。”雁丘干笑一声,想这厮的诡辩功力太好了,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简直堪比次氯酸钠(漂白粉主要在份)。她手臂一挥,手中那柄长剑便如灵蛇般抖动起来,于长风里发出嗡嗡轻响。“你还不承认,便是刚刚,你又想以这破曲子来迷惑我。”罗迦负手轻飘飘的退后几步,天外传来一声凤唳之声,一只五彩斑斓的鸟落在他肩头,以与其主人衣袍极其不相配的神色,义愤填膺的盯着雁姑娘,满脸上的鸟毛几乎都要竖起来。
敢拿剑指着老子的主人,不想活了吧你,真是欺鸟太甚!罗迦轻轻拍了拍肩膀那只正欲替他出战,并随时做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忠鸟“淡定些,你打不过她,当心被烤了。”“……”雁丘同学呆住,她看见那只鸟在听到那男子说完后竟然,轻迈着鸟腿转了个身,将屁股对上了自己,然后,拍拍翅膀飞走,然后飞快的在她头顶盘旋几圈,她瞬间觉得空中某片区,似有那么一点点的下了一阵小雨。当然此刻她无心去管这只鸟是否将自身排泄物随地排泄这个卫生问题,因为她面前还有一尊大神在那里站着“我说……”她刚准备气势,挑衅。罗迦便接道“有事您说话。”
雁后一个踉跄
“嗳哟,好像是您不请自来,跑到我们这里准备偷袭,好像是您跑上人家的屋顶,踩烂人家的瓦片,被抓现形了。”罗迦道“姑娘说的极有道理,不过在下并未准备偷袭,至于踩烂的瓦片……”他目光一斜,看了看他刚走过的地方,别说是坏掉的瓦片,连条缝隙都没有,再斜斜目光,看了看对面那人身后踏过的地方,着实有那么一路破碎。“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将解血蛊的秘术送上,但是……”雁丘微微眯了眯眼睛“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