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那人似是没想到是她“秦夫人?为何会在此处?”雁峦想着,若是说自己出来寻四妹难保不被他怀疑,只低头道“殿中太闷,出来透透气。”
那人嗯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半晌那人点头道“下去吧”
雁峦长舒一口气,刚转身,便觉胸前一阵刺痛,她惊愕抬头,见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人,那人气质温润如玉,眉心一点胭脂泪,宛如她胸前喷薄而出的鲜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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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峦的死对女主来说是个转折,渐渐开始脱离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那种状态,我笔力有限,写不出那种明亮尖锐的刺的痛,感情与心理明显的层次变化,后期会努力的。
另天凉,勿忘添衣
第二十三章 青萍之末,大风起兮(一)
雁丘回到九华殿,见雁峦确并未在那里等她,心中闪过一丝恐慌,唤来随身丫鬟一问,才知晓,雁峦见她外出许久不曾回来,放心不下,亲自出去寻了。
不多时
一太监模样的人,自殿外而来,奔赴凤萧身后,附耳低语几句,凤萧一怔,片刻看向她的方向。
雁丘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一声,她有种预感,这小太监说的很有可能是雁峦的事情。
她直直的盯着那个方向,便见凤萧走下台下,附耳给雁怀说了句什么,只见雁怀神色一惊,带着秦铮便匆匆而去。
她悄悄跟了上去。
几转回廊,便到了自己刚才呆过的水榭旁,还未走近,便嗅到了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周遭十步之遥,早已让皇家密卫围的水榭不通。那一刻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自神经末稍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稍稍清醒。
左边心口处某处细密的疼痛,隐隐作祟,那疼痛呈现辐射之势,宛如沿着肌肉纹路裂开的伤口。
她看见雁峦躺在水榭对面假山旁边,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下一道蜿蜒曲折的血线,胸口处被刺了一个洞,血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白森森的,在月色下格外鲜亮。她看见雁怀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她看见秦铮眼中一划而逝的惋惜,她看见周遭人匆匆上前将尸体抬走,将在地上血迹匆匆洗涮干净,她看见那些表情麻木如同僵尸的宫人豪无怜悯的将她抬上担架。
这么多人,却没有人上前追问凶手,没有人追问后续事该如何处理。她冷笑一声,这除夕夜的皇家宴会,出了这等事情,若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她看见有小太监上前,在雁怀耳边附语几句,他便丢下女儿尸身,匆匆离开。
雁丘僵硬的站在不远处,她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木讷的看着这些众生相,夜晚宫里的风,那么冷,那么冰,像是要将她穿透一般,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给冻住了
“啪嗒”
一滴鲜红宛若胭脂雪,融化于她身下,那手心终是被她自己生生掐裂。
她看了一眼,雁怀离去的方向,想必那里,必会有某个位高权重的在,在等着给他解释吧。
怔怔的向着雁峦死去的地方走去。
宫人已散,唯一缕清冷之月照在那处雪地上,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个轮廓,仿佛那冰凉的雪里,还留有姐姐的余热,仿佛半个时辰前,她的手还在给她夹菜,嘱咐她不要乱跑,温柔的给她系上披风。
仿佛还是一年前,她未嫁,四人一起围在梨香院的小厨房里吃火锅。
仿佛还是那一年她打伤了府里侮辱她母亲的小妾,雁怀要以惩罚她时,雁峦替她挡下那家法的荆棘条。
眼底忽然酸涩无比,酸涩过后,便是无尽的疼痛,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世,不过是时空紊乱的一个异术,一直抱以过客的身份,看周遭人的嬉笑怒骂,赏这人间九州风云变幻,不曾把将自己置身于此地。
然,此刻,从心脏向外辐射至每根神经末稍的痛,那么明显,那么剧烈,剧烈到她不想支承认此刻所发生的事情都不可以。她沿着那轮廓抚摸着,终在那身形小腹处,停留,那是她的外甥,还未足三个月……
她将手狠狠按下,雪地上的冰碴子那么凉,那么硬,被她抚摸过的地方生生染上一层粉红,那是她掌心的血。
眼中温热终是再也承不住,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淡淡的龙涎香,宛如黑夜里盛开的曼陀罗。
“节哀”这一刻她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是怔怔的蹲在那里,依旧抚摸着那雪地里的轮廓,突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慌乱的跪在地上,任冰凉的雪碴刺的膝盖生疼,透过隐隐的月光,她看到一个模糊的“三”字。
她看了眼雁怀离开的方向,讽刺一笑,又要拿皇权脸面来掩饰繁华下的龃龉吗?
你且等着,没人要可以草菅人命,没有人可以生灵涂炭,更没有人可以草菅人命生灵涂炭后还能好好活着的。
次日正月初一傍晚
玄武街秦王府紫玉金鼎的香炉里,缕缕沉香徐徐。
玉帘半卷,透过帐幔重重,见一人身形倒映于屏风之上那人以大拇指与食指托着下巴,眼中浮现出昨日那个孤独的蹲在地上抚摸雪地轮廓的少女,和那抹雪地上的粉红,怔怔出神。
哪里来的风,将金钩吹的琳琅做响,此时南窗轻轻打开,一人身外翻了进来,只听虚空里“啪”的一声,南窗关闭。那琳琅做响的玉帘与金钩为那人内力所慑,无风自动。
来人,身形一旋,利落的坐在上窗下的太师椅上。凤萧抬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身黑色长袍,头发用黑带高高束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五分疲惫,五分警戒。时隔一日功夫,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变化如此之大。
他微微惊叹,想来昨日之事,于她而言打击甚大。他恍惚想起十日前,玉梨山下,雁氏陵墓里,那个明朗戏谑并存,玩味与执着同在的慎人心魄的眼睛。雁丘见发怔,沙哑着嗓音道“秦王府的侍卫真是形同虚设。”
凤萧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本王根本不需要侍卫。”
雁丘面无表情冷声道“做个交易吧!”凤萧美目一抬,收起眼角那丝玩味,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于灯光下摇曳生姿。“说来听听。”
雁丘从怀里掏出一叠绢纸,晃了晃,扔到他面前。凤萧嗤笑一声,拿起一张,那一惯嬉笑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一变“你……”
第二十四章 青萍之末 大风起兮(二)
雁丘将他的变化看在心里,拿起旁边铜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哑声道“别担心,我既然将这东西给你瞧,自然万全之策,所以,你不必怀疑我的动机,我只问你,愿不愿与我联手,扳倒他。”凤萧嘲讽一笑,似是听了一个低级笑话一般
“本王为何要与你联手,即便没有你,本王一样可以胜过他。”雁丘也不恼,缓缓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不错,我从来不曾怀疑过秦王殿下你的手段,你是可以扳倒他,但这过程或许要一年,两年,甚至更久,若我说,若殿下愿与区区合作,不出半年,您便可心愿得偿。”
凤萧默然的盯着她,似是想从她脸上探知她刚刚所言的真假。“如何信你。单凭这些?你在诚意仅仅如此?”他拿起雁丘刚刚扔过的绢纸晃了晃,讥讽道雁丘起身,缓缓踱步于他案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然不止这些,你以为我爹能从一小小翰林院学士做到当朝左相,靠的仅仅是那一丁点智谋吗?他自投靠了那人,便为自己留了后手,将往年那人所做之事,一一列下,记录在册,这其中就包括殿下您十日前巡防关东,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刺杀,包括那人勾结塔尔少祭祀罗迦,要将你一击致命。他做这些,就是防止有朝一日,狡兔死走狗烹。怎么样,现在你可看见我的诚意了”
凤萧默然靠了靠身后的椅背,坐得更深了些,若有所思道“条件?”雁丘上前一步俯身直直的盯着他“查出昨日的真相,助我一臂之力。”凤萧忽得上前一靠,两人鼻尖差之毫厘“真相?你昨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雁丘向后一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要知道的,是全部的真相!”凤萧看着眼前少女眼中执着坚毅,却带着抹不尽的苍凉之色,那抹苍凉的痛楚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忽然心中浮上一丝不忍,他转向别处,盯着窗外那株翠柏。
“这世间很多事,不是你尽力,就会有结果的,尤其是皇宫内闱”雁丘嗤笑一声
“这世间很多事情,你不努力去争取如何会知道结果!”凤萧道“便是为了这些,可以出卖你的父亲。”
雁丘薄恼“那是我的事。”
凤萧莞尔“你可知,上一个敢和本王这样说话的人,坟上的荒草已经一人高了。”
雁丘嗤笑一声“若殿下以为这样便是践踏了您身为皇子的威严,那么抱歉,已经践踏了,便不在乎多踩几脚。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上元节前,我会让你看到进展,也希望你能配合我,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的人,在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