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禾点了点头,起身拿起烛火,“我在他们饭中下了迷药,且得天亮呢,姑娘再睡会吧,我去看着。”
“哎。”云希轻声唤着,二禾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忙转了回来,“二禾,谢谢你。”
☆、春寒料峭
次日,天还未亮,便传来二禾媳妇的数落声,“我跟你说别留他吧。这下可好,救了一个,死了一个。”
云希一惊,忙起身穿好衣服,“谁死了?”
二禾见她出来,忙让他媳妇把云希搀了回去,“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些日来,我见你模样急得不行,那日在集上遇着一个奇人,见面就知我家中有人病重,我将他带了回来,暗中依他所说给你添药。哪知……哪知今早去下屋叫他,这人却没气了。”
云希一听初以为是余言,可又一想不对,二禾是见过余言的,不禁纳闷,“这人多大年纪啊?”
“六七十岁的样子。”
二禾媳妇细碎地埋怨着,“咱家这是怎么了?凭白无故死了个人,你说他姓什么叫什么咱们都不知道,官家要是查来,咱俩不是百口莫辩?”
“放心吧。”云希望了望自己榻边的包袱,那里面有公孙遏的令牌,“官家若是查来,我有办法。眼下还是先把人葬了吧。”
“好。”二禾应声便要走,却被媳妇一把拉住,“还是晚上再埋吧,一会天就大亮了,青天白日的,这不是找霉头吗。”
“对,对,山上雪还没有化,晚上咱俩带上家伙挖好了再来埋他。”夫妻二人说着便往屋外走,云希见他们一心只在提心吊胆上,忙道,“二禾哥,琪心怎么样了?”
“哦,她啊,让我绑起来了。”
“能把她带来吗?我想见见她。”
“哦。你等着。”
琪心被带进来时尚未清醒,二人把她放在椅子上,云希看着琪心,十五六岁的样子,素净的脸庞虽说不上美丽,但是很秀气,她的身上既没有戾气也没有怨气反而有着奥来国女孩特有的温婉与安静,她还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姑娘,这一路上走来多亏她的照顾,是什么让她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琪心摇晃着不舒服的身子,只觉自己双手被缚身后,惊醒中抬眼正是对上云希的目光,“姑娘。”
琪心发现自己已被捆绑便不再费力挣扎,云希见她心知肚明的模样很是心寒,她多希望二禾错抓了琪心,自己错怪了她。
“琪心,这到底是为什么?”云希不解地望着她。
琪心故作镇定地低声道,“什么为什么?”
“她是问你为什么害她。”一个沧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吓得二禾和他媳妇“妈呀”一声抱作一团。
“诈……尸啦!”来人可比余言要苍老许多,他的身形有些扭曲,背部弯曲隆起着。
“我没死。”那老者挺拔着与他年龄、身形并不相符的气韵缓步进来。
“你是谁?”琪心对这个陌生人的到来非常有敌意,她瞪着来人,似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丝敌人的破绽。
“别看了,你不认得我。”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向来与躯体不相合的言谈举止。
“无尽?”云希不大确信地低吟着。
那老者看了云希一眼算是默认,他又走到琪心面前,琪心只当二人是旧识,便低头闭口不语。
二禾见状气愤地指着琪心,“若不是这位先生给了我解药,这好好的一个人可就让你害去了。”
“琪心,你究竟是什么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云希眼里,她就应该是如月身边一个内宫的小丫环,可是如月又怎么会要害自己。
琪心知事件败露,自己必死无疑,她一直低沉着脑袋,声音虽是落败,却没有一丝愧悔,她不后悔。
“我是被祭司大人选进宫中的,从小我就跟在大人身边……”
“你是索雅的人?”云希倒也庆幸,这人没有留在如月身边,可是如月身边还会不会有呢?“你是想为索雅报仇是吗?”
琪心落寞地摇了摇头,“我虽是祭司大人的人,可是自从大人把我给了公主,我只一心一意照顾公主,不然,早就像那些被公主识破的人一样被处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害我?”云希绝对不相信是如月命她来的,如月没有这多此一举的必要。
“我……”琪心咬了咬下唇,双耳渐渐有些赤红,“祭司大人那时常在神殿中照望大王的模样,我……”
“妖颜惑众。”无尽轻声啐道。
“你听她讲完。”云希斥了无尽一句,“是因为大王让你出宫送我,你不情愿?”
琪心显然讲不下去,无尽不耐烦地起身,毫不顾及二人情面地直言,“她思慕的是公孙遏,不是奥来王。”
琪心被她一说更是双颊绯红,云希也尴尬了半晌。
如月成为奥来王没几日她便离了宫,在这内宫之中,如月应该只是她心中的公主吧。琪心在索雅身边看的是公孙遏,云希心里有些波澜。
她抬起琪心的脸,只见她眼神躲闪并不敢看自己,“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
“跟你说?”琪心失望中带着一丝不服气,“在奥来,孟里王并不在意你,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只恨公主将我给了你,我不想去乌鲁,既然离了宫,我想去孟里。”
“痴人……”无尽忍不住刚张了口就被云希不悦的一眼瞪了回去,“傻丫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让你走便是了。”
无尽见状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说梦”两个字咽了回去。
琪心冷笑着,“即便你放我走,那我能有命活着吗?”
云希脑筋直白、向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了她这么说细一想,不禁自嘲一笑,琪心比她清醒,虽然在她眼里自己已被公孙遏抛弃,但只要她还活着,一旦如月知道琪心的背弃必不能让她久活,而且离开自己,她更没有什么理由能见着公孙遏,可一旦自己死了,她既能交如月的差,还能用自己谋个出路。
云希抓过自己的包袱,掏出公孙遏的令牌,并示意二禾解了琪心的绳子,将那令牌塞在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琪心不解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牌子。
“你不是要见公孙遏吗?拿着这个就能见到他。”云希不知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或是气那人,她侧了身子也不再看琪心。
琪心看了看手里的牌子,又看了看云希,她不明白。若是在意,姑娘有这东西可以去见孟里王,为什么她不去?若是在意,在奥来的大殿上孟里王为什么不救她,甚至从未在公主面前提到过她。可若已舍弃,姑娘手里又怎么会有可以面见大王的信物。
琪心不止一次权衡过二人的关系,刚出奥来有苏辰在,她并不敢下手,可是她越来越知道,云希要去乌鲁,而乌鲁与孟里曾交过战,一旦到了乌鲁,她还有什么希望能再去孟里。她也犹豫过,她也对云希心软过,可是雍西一遇,她更坚定信念,她要去孟里!
无尽起了兴致,起身挡了琪心的目光,“带着这东西,你只需说是云希给你的,公孙遏会见你的。”
二禾紧步上前,拉了拉云希,“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她,如果,她要加害大王怎么办?”
“加害?你以为她是谁啊?”无尽上前一把推了二禾,不想他来添乱,“公孙遏没有云希那么笨。”
云希一听,恼了无尽一眼,起身拉了琪心,“琪心……大王们向来生性孤傲……比不得如月是你从小相伴,如果你想回奥来……”
琪心紧紧地攥着那块牌子,不可置信地带着错愕与彷徨一步一回望着云希,“我不回奥来。姑娘,对不起。”
琪心走后尽管有二禾的再三挽留,云希还是和无尽决意要离开,好不容易从姑镇逃出来的平静生活,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二禾再惹来什么麻烦。
才走了半日,无尽便慢得比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还要迟缓,云希本欲回身拉他却被无尽只手推开了,“那日寻你太匆忙来不及等到更合适的身体,在你附近只有这个虚弱的可借用。”
云希感激地道,“无尽,这次多谢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无尽有心无力地拖着那笨重的驱壳,“我能感受大乂的存在。我说过,你是她的神识。”
“你三句话不离大乂。”云希咕哝着,“既然这样,你不好好守着她,又为什么来到我身边。”
“我是大乂的守护者,救你自然也是希望大乂早点能够重生。”无尽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现在你没事了,我也该走了。”
“可我若再有危险怎么办?”
无尽无所谓地躺在地上,“如果别人来不及,我会尽量在第一时间来保护你的。”
说罢那老者便合了双眼,僵直不动,云希上前摇晃着他,“哎,至少你把这身子安置一下啊。”半晌不语,再一探那人鼻下,已是没了呼吸。
云希吓得一屁股堆坐在雪地上,望着这荒山野岭的东西难辨,而她孤身一人守着一具尸体,实在瘆人。
“哦对了,”无尽懒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巴诡异地蠕动发出声音,“顺着你右手边的山下去就是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