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趁着夜色寻回房间,“姑娘你去哪了。让我好找。”琪心焦急地在屋中正转着圈。
云希抓着琪心的双肩压着声音,“琪心,我要自己去乌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自己?我们不跟苏大人同行了吗?”琪心低呼着,见云希到处乱抓归拢行装。
“不了。我与苏大人本就是结伴而行,现在我想自己走了。”
琪心的手比嘴快,手上已是不停地帮忙打点二人的随行,嘴上才容了空,“我跟姑娘一起走。”
云希点了点头,收起白色狐皮大衣,换了身深色的行装,“我们连夜走,现在就走。”
夜色中,浮屠密不坐马车,骑着马也不着急走。
“大王,咱们快些回宫吧,春夜还是很寒凉的。”侍官催促着。
浮屠密看着一侧马上摇晃不稳的何因,“你跟苏辰是怎么认识的?”
何因摇头晃脑地呵笑着,“我与他挂着些远亲。”
“听说此人虽是有才却很难相处,没想到跟你到是投缘。”
“不过是些文人的死脑筋与傲骨,相处下来还是个很好的相与。”
急促踢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引得浮屠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大王,大王,云希姑娘偷偷离开了肖水客栈。”来人下马禀报。
“这么晚?”浮屠密勒了马咕哝着,“苏辰也起程了?”
“没有!苏大人沉醉已经睡下了,云希姑娘带着近身的丫环自己走的。”
“什么?!”何因一听吓得咕咚一头栽到马下。
浮屠密心中纳闷,难道是自己的话,让云希不自在了?为什么她要连夜离开,连苏辰都不知道。
“大王,现在怎么办?”何因不知是不是自己与苏辰饮酒没了节制,回头苏辰不好交差,他这边怕是孟里王追究下来,大王也不保他。
“派人暗中保护着,通知各关卡,放行。”浮屠密看着倒地不起的何因,笑道,“何大人,酒可醒了?”
“醒了,醒了,全醒了。大王,我……”
“你啊,这门亲戚怕是断了。”浮屠密拢了拢领口,“夜里真的很凉啊。”说罢策马飞驰而去。
琪心喘着粗气拖着云希,“姑娘,姑娘。我跑不动了。”
云希抓过琪心身上大半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再坚持一下,等到前面我们再歇一会。”
琪心支撑着,“姑娘咱们就算自己走,也要买辆马车啊。”
“我知道。”云希点了点头,哄着琪心,“那要等到天亮再说。”
“姑娘,我们这不是出雍西的方向吧?”
云希的方向感虽不及琪心一半,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走的路偏,她是怕苏辰的人觉察到,追出来。
“琪心,出了雍西,我们不能走官道了。”
“我明白了,姑娘跟我走吧,我识得路。”
“多亏有你。”云希拉着琪心冰冷的手。
许是那夜着了风寒,虽是买了马车,云希还是病倒了。
“姑娘好些了吗?药来了。”琪心端了药进来,马车复又行进起来。
云希一闻那药的味道就有些干呕,“我不想吃,只想睡会。”
“还是吃了药再睡吧。一会我让车夫再慢些走,免得摇晃着你。”琪心扶起云希,喂了药。
云希昏昏沉沉,她并不觉得冷,也不打喷嚏流鼻涕,只是厌食嗜睡,浑身提不起精神和力气。
迷雾很重,公孙遏警觉地倾听四周的寂静,他知道虽有迷雾的阻隔,但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很细弱的声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云希。”公孙遏不悦地唤道。
云希失落地叹了声,“大王怎么知道是我?”
“为什么躲着我?”公孙遏顺着她细弱的声音刚走一步,云希又没了声响,“你怕我抓你是吗?”
“大王,我,我要走了。”
在右边!公孙遏又走了两步,“去哪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层梦境。也许……”云希嘤咛的声音如同小兽的呜咽。
公孙遏顺着声音,在迷雾里一把捞起蹲在地上的云希,“也许什么?”
“我要死了,也许帮不上大王什么忙了。”
云希一身素白长裙,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只是消瘦的小脸,双目有些凹陷,公孙遏抓着她的手腕,如同抓在一节细竹上一般。
“你生病了吗?怎么这么瘦。”公孙遏一把揽过云希的腰,细弱的他一只臂弯挽来还有很大的空间。她的身子越来越软,似棉花,似云朵,公孙遏越是收紧,越是空虚,收得越快,云希缩得越快,直到自己怀中空空如也。
公孙遏“砰”地一声从榻上弹起,这一声吓得守在殿下的李开桂以为殿中什么物件掉了下来,他怕惊醒大王忙进了内殿。
“大王,可是被吵醒了?”李开桂说话间,两眼扫视着大殿地面,并未见什么掉落的物品。
公孙遏坐在榻上,右手撑着前额,“没有,我做了个梦。”
李开桂忙去香炉里灭了余香,怪道,“大王向来浅眠,本就不该点这迷罗香。”
公孙遏甩了被子起身,他自然知道这迷罗香催梦的用处,只是自那日雍西相遇,云希不肯见他,这一路回来,他觉得云希离他越来越远,有时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行云,如流水一般,抓不住,困不牢。
他有些后悔,不该如此放任她,而苦了自己挂念。
公孙遏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放不下的,“下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亩比。”
“大王昨夜才回来,今日又要走?”李开桂顿了手上的活。
“嗯。”
“东方公主病得很重,靖瑶姑娘也不太上心……大王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必了。”公孙遏穿了大袍,便往殿外走,“着人去城门接我,让安力书信浮屠密去亩比等我。”
“哎,大王。”李开桂捧着朝服,左右不是,这才丑时,要走也太早了些吧。唯有慨叹一声,公主命薄,怕是见不到大王这一面了。
云希醒来,马车还在行进着,她不知道这一觉又睡了几天,不过她感觉好多了,身上不再绵软无力,“琪心。”
“姑娘你醒啦。”答话的是琪心买来的车夫,“琪心姑娘出去了。”
云希一听,掀了车帘出来,“琪心出去了,我们这样走,她回来找不见怎么办?”
“您放心吧。琪心姑娘本事着呢。你睡时,她都走好多次了。”
“车和马都在我们这,她如何去回?”
“琪心姑娘骑马走的。”
一个内宫的丫环居然会骑马?云希趁着脑袋清醒,猛地缩回车里,她翻着自己的包袱,重要的东西都还在,腰带、公孙遏的令牌、如月的手谕。
如月的手谕?这是她离宫之时如月为免奥来旧臣为难她这个外人亲笔的手谕,出行无阻。
踢踏的马蹄声传来,云希忙将东西塞回,躺在车里。
琪心卷着凉气进来,一见云希醒着,身子一顿,“姑娘醒啦?”
云希弱着声音,“嗯。”
琪心进来,一眼便见了包袱被翻动过,那些东西是她亲手收拾并一一摆放的,摆放位置她是记得的,她笑着,“姑娘是见好了,我去准备粥去。”
马车应声停下,云希靠坐在车上看着琪心忙前忙后,车夫忙着喂马,春日里的雪沥沥地融化了,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香气。
“姑娘吃粥吧。”琪心端了二人的粥上前,递给云希一碗。
云希接过,“怎么不吃药吗?”
琪心笑着,“姑娘是病糊涂了,咱们早就不吃药了。我见你好多了,那药总吃,怕对身子不好。”
“我这一病,真是苦累你了。”云希轻啄一口粥,味道怪怪的,这里的野菜她没有几个是认识的,味道也比孟里的冲重些。
琪心见她吃不下,忙放了自己吃了一半的粥,亲手喂她,“姑娘吃些吧,我知你病了口舌无味,刻意做得滋味了些。”
“我自己来吧。”云希接过碗盛了一勺放入口中,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在了马车外。
“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递我些水。”
琪心下了马车去取水,云希趁机从琪心的碗里舀了一匙粥,连匙一起轻放在自己的碗中,琪心取了水回来,云希漱了口。
“姑娘再吃些吧。”
云希拿起碗中吃下匙中的那口粥,果然比她的清淡寡味许多,“我吃不下了,再吃怕又要吐出来了。”
放了碗,云希挪回车中,顺手放下车帘。
☆、惊弓之鸟(下)
“二位姑娘,这里山路崎岖,马车怕是走不了了。”车夫指着陡峭的山坡。
“我们这是到哪了?”云希探出身子问。
“到……”
“快到乌鲁了。”云希被琪心扶下车,望着那被打断话的车夫,那车夫果然也点了点头,“是啊,快到乌鲁了,怎么咱们要去乌鲁吗?”
“少废话,还不把东西卸下来。”琪心喝斥着。
“姑娘你辛苦些,咱们把东西放在马上驮着,这车就舍了吧。过了这座山,再买也行。”琪心让云希在一旁落坐,自己去倒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