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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 (赫尔拉纳)


  云希吓得从地上连滚带爬地弹开,头皮发麻,汗毛直立,她远远地朝那老者拜了三拜,各种告罪,方才离去。
  

  ☆、晴日乌山雪

  炎山是一座很长的山脉,它几乎绵延着乌鲁与孟里的大半国界,唯一山势平稳之处就是安国的所在,自从安国被一分为二后,孟里占据的称为“故安”,而这“旧安”就是乌鲁所辖的一半,炎山山脉一路延伸,进了乌鲁便被称作“乌山”,其最高、最险的主峰就在乌鲁境内,而乌鲁的“鲁水”也由这座“神山”而下。
  云希站在炎山山脊,回望着身后的那片天地,西边下去就是孟里,东边下去就是乌鲁。琪心去了孟里,而她要去乌鲁。她很为琪心担心,既便琪心有个隐忍的好性子,但公孙遏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她不知道琪心所求有多高,如果并不高,也许她是能获得自己的一份小幸福的,何况他日进宫,还有东方如嫣在,琪心也能生存下去。
  云希满心担忧地挂念着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好像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走着自己的生命之路,而只有她要想方设法地寻找,寻找自己前行的路,为的只是葬送自己复活另一个女人。
  云希突然想到两个词“找死”“送死”这说的不正是眼前的自己吗,她也想过,什么大乂,什么神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不找一个桃园隐世,可是如果生存的代价是孤独终老,她宁愿早点交出他们想要的一切,离开这层梦境,无尽不是说过吗?死亡是离开梦境最安全的方法。
  元夜紧了紧裘皮衣领,抱怨着,“炎山,炎山,这哪里炎啊,快冻死人了。”
  元宝一身劲服,没什么保暖的衣裳,却比元夜沉静,“总比乌鲁那边常年积雪要好吧。”
  元夜气结地踢了踢他,“你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
  “大王不是要来炎山吗?我在等他。”元宝瞥了一眼元夜裹得跟个姑娘一样绒嘟嘟的,不禁摇了摇头,“何况,我在国内又不安全。”
  “元将军,元将军。”一守将兴冲冲地进了屋子,冲元夜匆忙一礼,“有个姑娘求见。”
  元夜一听不悦地立目,“这里是城防,哪来的姑娘。不见!”
  “可她手里有大王的王令。”
  “大王的令牌?”元夜与元宝相互看了看,“让她进来。”
  琪心进了屋子,身子虚晃一下,通地一声扑倒在地,再要这样走下去,她一定会冻死在外面的,“叩见大人。”
  “嗯。”元夜轻哼一声,这人他并不认得,“令牌呈上来我看。”
  琪心哆嗦着青紫的双手,从包袱中掏出云希给的牌子,元夜接过仔细翻看了,确是王令不错,只是这么重要的牌子怎么会在寻常女子手中,元夜狐疑地把牌子递给了元宝。
  “这块牌子我见过。”元宝用手指压着那云纹中辨识的细微之处,“即便王令,每块牌子皆有不同,这是大王贴身自用的。”
  元夜一听,大惊,一把抢了牌子过去,果然不假,他对那女子斥道,“这王令你是哪儿来的?”
  琪心是奥来人,并不识得孟里王令的巧妙,起初听云希说拿着这个东西就能见着公孙遏也没曾想这竟会是孟里王贴身之物,如果这是大王贴身之物,那又怎么会在云希手中。
  元宝抬手止了元夜,细细端看着这女子低着的眉眼,“我认识她。”
  这一声不止元夜,吓得琪心都失态地抬起了头,其实元宝对琪心只是雍西匆匆一瞥并没有很深的印象,这王令原本在石寿手中,他是见过的,石寿被抓后这牌子就没了下落,原来是到了云希手中。
  “你是……云希姑娘身边的丫环?”元宝上前问道。
  “是的。”琪心甚没底气地回道,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姑娘这么看重她,还是应该唏嘘自己得了过于贵重的东西。
  “云希姑娘派你来是有什么事?”元夜一听,来了精神,也忘了冷凑了过来。
  “是……”琪心理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姑娘另有事去了乌鲁,不便带着我,让我到大王身边等她。”
  “她一个人去了乌鲁吗?”清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公孙遏一身戎装阔步而来。
  “大王,你可来了。”元夜迎了上前,元宝仍旧疏离的性子原地不动。
  琪心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公孙遏,竟忘了施礼、回避,李开桂不悦地挡了她的眼神,轻斥着,“大王问你话呢。”
  “啊,哦。”琪心这才回过魂来,“不是,云希姑娘是跟一个叫……‘无尽’的人走的。”
  “哧。”公孙遏冷冷一笑,解了披风便朝元夜脸上丢去,“把她送去如嫣那。”
  元夜迎面一黑,挠了披风下来,团在怀中,“大王,这可是云希姑娘送来的人。”
  “下去!”
  元夜送了琪心出去,元宝上前,提醒着,“大王,她是奥来人。”
  “嗯。”公孙遏点了点头,算是知道。
  旧安,一座很是繁华,商贾云集的城,孟里与乌鲁交战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旧安,这里是两国交界轻易不会大开城门,但是抵不住商人的钻营,两边之间还是互通有无的。
  对于这种回归“人群”的感觉,云希有些兴奋,又有些无措,她好久没这样肆意地闲逛了。
  云希不敢去大的酒楼,只挑了偏僻的小巷出来,找了个小茶馆,里面喝茶的都是些老头,云希犹豫是不是应该换个男装出来,还好这里的人倒对她这个孤身的女子没多介意,只在她进门时看了她几眼,便又各自闲聊了起来。
  云希见临座的老伯捧着把石头在桌上左拼右摆,有些好奇,便凑了上前,“老伯,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老头也不抬眼看她,仍专心致志地把石子从一堆拨到另一堆,似又不满意地又拨到另外一堆,“我这是在卜卦。”
  “卜卦?卜什么呢?”
  “小儿出门已是半年有余了,按日子早该回来了,算算他是不是……”老伯说着,又把另一个石子左拼右凑起来。
  云希不敢打扰,在一旁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那老伯摆了快半个时辰才叹了口气,“唉!”
  “怎么?卦相不好吗?”云希关切地问道。
  “吉凶各半。”那老伯拿起早已凉透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食不知味地一颗一颗将那石子小心地收到随身的布袋中。
  云希安慰着,“老伯宽心,想必你儿子也是不小了,他会照顾自己的。”
  那老伯一听,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随手饮了口凉茶。
  云希不想他胡思乱想,便引了他问出自己的话,“老伯,我想跟您打听个人哪。”
  “哦?你也在寻人吗?”说着那老伯便又把那装着卜石的布袋掏了出来。
  云希一见,按了他的手,她并不深信问卜之事,“老伯,不知你可知故安的守城叶大人可好?”
  “故安的守城?”老汉不大确信是确认着。
  “对。”云希悄悄指了指客栈外面,“对面故安的守城叶大人。”
  “死了。”那老伯重重地叹了声,“故安城破时守城大人就死了。”
  “死了?”云希惊声弹了起来,复又觉出失态,忙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孟里与乌鲁交战时,孟里败了?”
  那老头摇了摇头,“败不败的,我不清楚,但是破城之时,那守城就被杀了。”
  “那他家人呢?”
  “家破人亡呗。故安封锁了内城门,能逃的都逃到了旧安,不能逃的或被杀或被擒了。”
  “怎么会这样。”云希踉跄着身子坐回凳子上。
  “丫头,你是故安人?”
  云希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乌鲁人?”
  云希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那你要去哪里?”
  “人已经不在了。”云希本想溜到故安去看看,但是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我要去乌鲁王城。”
  那老汉一听,先是咂了舌复又想起什么似的,“姑娘若是去王城,能不能为我打听一下我儿。”
  云希本想说,人海茫茫,哪里能打听得到呢,但见老伯希冀的眼神,便应着,“好的,令公子叫什么?”
  “我儿叫秦明。”老头压低了声音,“我们是故安人。”
  云希一听,心里涌出一股他乡遇故人之情,暖暖地点了点头,“老伯放心吧,我会沿途打听的,若是遇他,定然告知您在等他。”
  那老头起身拉了拉云希,似得了喜讯一般,“走,去我家吃饭吧。”
  云希一听,心藏愧疚,这秦明她又不认识,且说她不能满天下专一为老伯寻找儿子,就算是找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希望渺茫,她满口答应只是不想老伯如此大的年龄还满心挂念,凭添忧思,于她自己心里,她知道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不去了。等寻了令公子回来,再吃不迟。”
  那老汉倒是大方坦然,“粗茶淡饭而已,不用多心。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虽思他,念他,但也知,他是个鲁莽不安分的性子。”
  云希一听,这才有几分释然,“老伯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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