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细弱的声音从云希身上掉落,琪心寻声捡起一看,竟是她的金戒指。
“姑娘,给。”
云希接过如月送她的那枚祥云黄金戒指,凄然一笑,“大王送我这戒指时,戴在手上将将好,如今……”
云希将那戒指塞给琪心,“不如把这个给你换身衣裳吧,这一路走来,你的衣裳已经破损了。”
琪心咬了咬唇,尴尬一笑把那戒指戴到云希的右手中指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姑娘自己留着吧,我不在意这个。”
云希身子过于虚弱,不胜脚力,一座山三人翻了足有三天,方进了镇子见了人家。
“有人在吗?”琪心与车夫搀着虚脱的云希叩了柴门。
“大嫂,我姐姐有病在身,晕倒了,能不能让我们借宿在此。”
那女人也是个热心肠,忙回头唤她男人,“二禾,二禾,你快来,有人晕过去了。”
夫妻二人将三人让进了屋子,“这边,这边。”那女人引着,他男人却拉着车夫,“来东屋,东屋光亮。”一路将云希抬到了夫妇二人所住的屋子。
琪心掏了身上的铜钱给了车夫,“你买药去,咱们身上的药不足了。”
夫妻忙去烧水,那女人有些不大高兴地,“二禾,那姑娘仅挂着魂呢,你把她让到咱们屋子做什么,你爹刚没,她再死在咱家,这屋子还要不要住人了。”
二禾一听心情更是不快地,“别啰嗦,快烧水来吧。回头把爹之前用的药拿出来,看有没有她们能用上的。”
“姑娘吃药了。”琪心叫了半天不见云希反应,便将她扶靠在自己身前,将那药碗饮在她嘴边,只是倒进的药尽数淌了出来。
“琪心姑娘,你这样不行。让我来吧。”二禾上前,先是告拜了声,“得罪了。”说罢用手按了云希身上的穴位。
云希被刺痛,酸麻中渐渐有了些知觉,却仍不清醒,琪心拧着眉,“你懂医术?”
二禾忙摇了摇头,“乡野村夫,哪里懂医,我爹之前重病,大夫教我按的,我只懂这些。”
琪心谢了二禾,又将自己烹好的药水给云希灌下。
华鞍重辔的战马一路飞驰踏至亩比城门前。
安力远远朝守将喝着,“快开城门。”
“什么人要进城?”
“是……”不待安力说话,那守门的已被一箭穿喉。
亩比的城防他再熟悉不过,铁骑一路踏平馆驿,浮屠密闻着血色,惊得从驿馆中跳了出来,“我说公孙,我这刚回宫就被你催来,你这一路杀来,所谓何事,这亩比也是你孟里的吧。”
公孙遏一身铠甲进了驿馆,甩了马缰,浮屠密知他心境不佳,一并命了所有人在外面候着。
“她是怎么走的?”公孙遏回身抓过浮屠密问道。
“夜里走的。”
“身边几个人?”
“一个丫环。”
“她没跟苏辰走,你为什么不拦着。”
浮屠密挣开了他的手,“公孙,云希来之前刚与你见过,你都放她走了,我哪里敢拦。”
公孙遏烦躁地扯开衣领透气,“我没见着她,她不见我。”
浮屠密一听,哧声一笑,“你还有见不着的人?既然一个肯放,一个不见,你又来我这做什么?”
“她出事了。”
“出事?”浮屠密见公孙遏来已觉不好,只是他又不是祭司,比不得他消息通灵,“公孙,前日里,东方如月下旨撤换了潼关守将与这事有关吗?”
公孙遏对这个消息没有丝毫意外,只没头没脑地,“她走时,身子怎么样?”
“啊?哦,瘦了很多。”浮屠密见公孙遏面色如寒冬,也不敢再往深了说,“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云希姑娘吗?”
公孙遏的眉头蹙得很深,“她现在身子太弱了,我感觉不到她。我要去禁林找个人。”
“禁林?”浮屠密叫道,“这不是该进去的月份,那里哪有什么人。”
云希这一病又去半月,一日比一日重,几乎没有大醒的日子,这日二禾从集上回来,“老伯,快进来吧。”
“二禾,这人是干什么的?”二禾媳妇见他从集市上领回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汉。
二禾拉了媳妇先回了下屋卸货,“他是我在集市上遇到的,这是个奇人,他知道咱们家里有人病了,许是撞邪了。”说着又回西屋悄悄掏了一包东西给他媳妇,“这包东西收好。”
他媳妇放鼻下一闻,“药?”
二禾示意她轻声,推了她道,“收好,别问那么多。”
那女人边收边唠叨着,“二禾,我可跟你说,那屋的事你别掺和,他们自己买药,自己医更好。将来不留罗乱。”
二禾亲眼见她收好,这才起身去忙活,“放心吧。我知道。”
三日后,二禾媳妇实在忍不下去了,拉了他至西屋,“我说你带回来那老头是个骗子吧,整日跟那马夫住在下房,吃吃睡睡,也不施法,也不言语的,你这是领的什么人?”
二禾自言自语地嘀咕,“不能啊,我在集上遇着他,这人说的比余言都准。我才按他说的做的。”
他媳妇拉了他,嗫着声,“你做什么了?糊涂,那姑娘本就要死了,你别瞎掺和回头他们赖上咱们怎么办?”
“不能吧。”二禾紧张地,“不行我得去看看。”
夫妻进了东屋,只见琪心正要给云希喂药,“呀,姑娘醒了?”
云希止了琪心的手,倚着虚着声,“我听琪心说了,多谢大哥。”
“不用,不用。”二禾笑着,“今日姑娘醒了,是大喜,饭后再吃药吧,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药苦,免倒了胃口。”
“对,对。光吃药不吃饭,好人也医不活的。”二禾媳妇大喜过望也应声附和着。
“也好。”琪心将药碗放至一旁,“姑娘也该将养身子了,这个,吃了饭再喝。”
“哎!”二禾脆声应着,“往日是婆娘做饭,今天我亲自去给你们做饭。”
琪心捂嘴笑着,“你会做饭?可别燃了房子。”
二禾只笑不语,急匆匆去了厨房。
因云希不便行动,晚饭摆在了东屋里,望着满桌子绿油油的青菜,琪心取笑着,“二禾哥,如此兴师动众,连个肉星都没有啊。”
“就是啊。我说烧条鱼吧。”二禾媳妇埋怨着。
“春日的鱼不肥,并不好吃。”二禾挠了挠头,端上热腾腾的米粥,云希一见那粥上浮着两颗“V”字型米粒,一个芽是金黄色,一个芽是紫黑色,竟是藜米!一个没拿稳,啪嚓一声整碗粥扣在了脚边。
“对,对不起。”云希弯身便欲去捡,二禾抢先一步,拾了碗道,“没烫着姑娘吧。怪我忘了你身子弱,盛得太满了些吧。”
说罢另盛了不足一半碗的粥递给云希,云希望着满桌子的青菜,顿时只觉鼻子一酸,“多谢。”
琪心见云希吃了小半碗粥,关切地,“姑娘,这下可是好多了吧。”
“这是哪里啊?”云希问二禾道。
“炎山。”
“难怪。”云希咕哝着。
“难怪什么?”琪心不解地。
“这里人家的口味与我之前在姑镇吃过的有些相似。”云希对琪心道。
“姑镇?在哪啊?”琪心歪头问着那车夫,那车夫也摇了摇头。
云希一笑,“远着呢。”
是夜,琪心躺在榻外睡得很熟,云希在里不敢翻动,她很久没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害怕过了。
锁好的房门发出“咔哒,咔哒”撬动的声音,云希知道他来了,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吵醒琪心。
二禾摸到榻边,见云希睁着双眼,吓了一跳,示意她不要出声,忙上前先捆了琪心,带下去这才回来掌了灯。
二禾扶起云希,低声道,“姑娘还记得我吗?”
云希摇了摇头,“起初是不记得的,可我知道黧米。后见你做的菜方才想起。”
二禾点了点头,“我在姑镇的召安楼见过姑娘。姑娘怎么陷在这二人手里?”
云希叹了声,“我也不知道琪心为什么这样做。”
二禾愤恨地攥着双拳,“姑娘,她给你喂的吃食里都掺了药。你来时已是昏迷不醒,起初我并不知这些,只是你时好时坏的,让我起了疑。你那药渣我找人看过,皆是迷足之物,这才偷偷给你加了缓解之药。”
“二禾。谢谢你。”云希拉过他的手,“那日在姑镇,因何一夜之间,你们召安楼皆走空了?”
二禾一叹,“那年无盐王后路过召安楼时,扣下余言,并命我们备下大王回途的请安,我们掌柜心里打鼓,给了余言重金问吉凶,余言曾道,如果归途中王后未同行,让我们便自各逃命去吧。”
“王后为什么要扣下余言?”
“似是因为余言道过大王的是非。听王后的话,抓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云希不解,以公孙遏的性子,他如果想杀一个人,不会诸多顾忌,只会挑选时机,可是他竟一再放了余言。
“云希姑娘,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车夫是琪心路上买的,他并不知情,放他走吧。”云希实在撑不住身子,轻喘着侧靠着,“至于琪心……等她醒了,我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