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忙站稳身子,只见车下那个蓝衣公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强忍笑意。
公孙遏不悦地道:“李开桂,把她带下去,笨手笨脚的。”说罢便借势一推,云希一个没防备,直接从马车上跌了下去,还好李开桂眼尖,上前接了一下,她才不至于当着西吉王一众的面摔个四脚朝天。
云希惊魂未定,还来不及瞪公孙遏一眼,便被李开桂拉至一旁,公孙遏从王车上下来踏在奴才的背上直接上了步辇离去。
午宴摆在了大安殿,西吉王将公孙遏让上主位,自己与王后陪在侧座,蓝衣公子见众人落座忙上前请安,“石寿叩见大王。”
公孙遏看了他一眼,西吉王忙解释道:“这是我儿石寿,在我众多儿子中,寿儿最是孝顺。”云希立在公孙遏身后不远的位置,见那石寿看上去比公孙遏还要大上几岁。
“坐吧。”
“大王,多年不见了。您依旧……未变。哈哈哈。”而那西吉王都五十出头了,对公孙遏却是毕恭毕敬。
“西吉王客气,你我两国毗邻,不必如此多礼。”
“我西吉乃边陲小国,历来仰仗孟里庇佑,今番祭司大人您亲临西吉,小王我如沐神佑。今特意摆下宴席为祭司大人洗尘。”
公孙遏只象征性地执起酒杯便放在一旁。西吉王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言,只好独自饮了自己杯中的酒。
石寿一见,陪起笑脸道:“大王来西吉,怎么不见王后同行?”
“王后身体不好。”
西吉王溜了眼公孙遏的眉色,“我西吉虽小,但仰慕大王之心甚重。尤其是小女……”
云希一听朝着心里暗笑,原来这爷俩是来说媒的。
公孙遏一听,轻松地道:“听闻西吉公主容颜貌美,聪慧过人。这点像你。”
西吉王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大王过奖,大王过奖。”
公孙遏话锋一转,“快快寻了良主,嫁了才好。我看奥来王便不错。”
“奥来的大王?!”
“嗯。”
“大王真会开玩笑,孟里向来与奥来国泾渭分明,我又怎么会把女儿嫁去奥来,何况小女才十四……”
“哦。那奥来王是大了些。不如由我来说和,嫁去沃泽如何?”
那西吉王一听,起身一拜,“大王开恩吧。沃泽王艳名出众,何况我只这一个爱女,不想她远嫁。”
公孙遏似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待我再想想。”
云希正暗笑这西吉王胆子太小,说话这么绕,只见石寿捧着酒杯笑道:“我妹妹与大王正是相当……”
“寿儿!”西吉王一听变了脸色喝道:“寿儿乱讲,大祭司不能婚配,岂可乱想!”
石寿一听假意受惊起身叩拜,“大王恕罪,石寿不知,只听着大王是有王后的,才那样说。”
公孙遏看着二人,悠悠地道:“王后?她予我是不同的。”
西吉王一听又狠狠地斥责了石寿并遣了他离席。
席间西吉王虽是千方百计设计节目讨公孙遏欢心,但他皆是应付了事,没多大兴趣,公孙遏算着云希今日身子不适,站不了多久,未等宴席结束便直露倦意,西吉王忙送他去休息。
宴席结束,公孙遏便乘着王辇与西吉王离去,而她则被福海领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福海,我们去哪?为什么不跟大王同行?”
福海领着云希随着西吉侍从朝内宫走着,“大王要住在神殿里的,我们去内宫。”
一行人正往里走,只见宫里侍从押送着身穿丧服的后宫之人走来。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五六十岁皆有。
“西吉王不是要登基了吗?怎么有人穿丧服?”
前面西吉的侍从解释,“他们是先王的妃嫔,要去殉葬的。”
“殉葬?”
云希这才发现那些女人果然个个素面朝天,虽是满面泪容却仍能看现往日的娇容。
“母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飞奔过来拉住一身素服的老太太紧紧抱住。
“娇儿。我的女儿。”素服中的一位老女人听到呼声忙止了颤巍的脚步。
押送殉葬的侍官忙上前拉阻,“公主,大王继位在即,这个哭法实在不妥。”
那公主甩手就给了侍官一耳光,“滚开!”
“哎哟,这是石娇公主吧?”云希正看得糊涂只见石寿笑吟吟地摇了回来。
石寿见了云希在场也不在意,“在大祭司的人面前这个跋扈的哭法,实在失礼。”
石娇公主看了看云希不过是寻常打扮,对那公子道:“石寿,我的母后可是先王的王后,也是你的祖母,你竟没有一丝伤痛吗?”
石寿笑容不改地,“姑姑,若论辈份,我得叫您一声姑姑吧?嫔妃无子便要殉葬,这是古来的规距,王后也不例外。现在才哭,晚了些吧?”
云希明白了,原来这老太太是先王的王后,即便已是残年,竟因无子却仍要去陪葬,这实在是太残忍了,心里终究不忍,便上前对石寿道,“这位公子……”
“是太子!”石寿厉色道:“我父王是西吉的大王,我便是西吉的太子。”
云希忍了忍,“太子殿下,活人殉葬已是够残忍了。死离生别,骨肉分离,连哭都不允许吗?”
石寿冷笑着,“殉葬残忍?姑娘,这可是孟里的古制,就是你们大王也不敢这么说。”
云希被抢白得脸色发青,难道新王继位后宫除了王子的生母竟容不得一人吗?
石寿见云希闭口不语,又道:“看来姑娘并不是大王近身之人,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福海忙拉了云希对石寿点头哈腰地,“我们姑娘是新入宫的。不太了解宫中规矩。”
“难怪。”石寿也不与他们计较,只招呼了侍从,“还不把人押走。大喜的日子,在这儿哭嚎成什么样子。”
“母后。”石娇公主跪在地上仍拉不住殡葬的人群。
石寿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云希见那公主哭得撕心裂肺正欲上前安慰,福海一把拉了她走,“姑娘这事真是管不了。快走吧。”
云希几步回顾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即使她上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石娇,总不能说让人家想开些吧?
“大王在哪?我想见他。”
福海知道云希找大王又要说什么,忙道:“大王要住在神殿里。祭祀结束前,你见不着他。姑娘,请听小的冒死一言吧。这不是您该管的事,何况咱们现在是在西吉,这是属国,大王是不可能在属国改变祖制的。”
云希自然也知道,可是话憋在心里终归是难受的。
夜里辗转反侧中总觉宫外有人悲泣的声音,“福海,谁在宫外哭?”
福海耸了耸肩打了个冷颤,“姑娘,这后宫本来阴气就重,这又去了大半的人,有哭声不稀奇。咱们早点睡吧。”
说罢安顿好云希,自己便去了外面守夜。
未至中夜,云希实在好奇得紧,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似男不女,倒不吓人只是悲凉。她披起衣服开了房门,只见福海靠坐在门口的柱子前已经睡熟。
云希开了角门,循着哭声而去。
转了三四个弯,只见石娇带了两人正在烧东西。
她一见云希披衣而来,吓得一跳,忙挡在火盆前。
“你别害怕。”云希道:“我们白日里见过。”
石娇近前一见,果然,便又抹着泪朝火盆里丢起了她母后的旧物。
“公主为什么独自在这悲泣?”
石娇将手中的衣物轻轻丢在火里,“我是买通了后宫的守卫进来在母后常经之路给她送行的,怎么,你要去告发我吗?”
云希忙摆了摆了双手,“不会!公主尽孝,我又怎么会去阻拦。”
石娇一听狐疑地,“你不是大祭司身边的人吗?”
云希恭敬地上前,“我以前从不知还有殉葬一事。难道就因为无子便逃不过一死吗?”
石娇叹道:“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像你们王后一样幸运呢?”
“我们王后?”云希不解地望着石娇。
石娇的脸映在火光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啊。无儿无女却能两嫁。”
“这话是什么意思?无盐王后与我们大王不是原配?”
石娇放肆地笑道:“你竟连这都不知道?无盐是孟里先王的妃子,若不是你们大王娶她,她也难逃一死!可是大王竟罔顾神喻身为大祭司仍大婚,不仅如此还立她为后,足见真情吧。”
云希只觉天雷滚滚,这实在让她难以接受,无盐竟然是公孙遏父王的妃子,而公孙遏竟然娶了他父王的女人?
无盐说过自从先王去世,她的宫中便没留过人,可是公孙遏娶无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免于殉葬,可以封个妃啊,为什么是后呢?
☆、夜哭引路人
石娇祭拜完母亲,便开始收拾东西,云希忙上前替她拿了盆和垫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石娇身子一僵,反倒弯着腰默着头,停了手上的动作。
云希怕她误会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拿着东西,若是不方便就算了,你自己一路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