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喊一声:“我的包裹!”可放眼望去,整个县令府已经是火海一片了。包裹里有能证明我身份名帖、令牌,银票还有一摞十四爷写给我的信,想来是无望了。我心道:也好,烧吧,烧吧,索性将过去断了个干净。
当晚,我随他逃出县令府,连夜出玉树,直奔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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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家子:“你走吧,我一介草民,不敢和官府作对。之前救你,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敢问这位恩公如何称呼?”
练家子:“不敢,我只不过是个四处漂泊的路人罢了”。
我:“既然你救了我,就该救得有意义。你现在放弃我,我有预感,一定躲不过今晚,那你昨天有没有救我,又有什么区别?”。
练家子:“格格天之骄女,和草民同处,怕辱没了格格身份。前面就是左都御史的住所,一定能护格格安全回京”。
我歇了一口气:“你也以为我是和硕文格格?”
练家子:“怎么……难道……?”
我:“我若真是,玉树县令何必苦苦追杀于我?”
练家子有些迟疑:“这……可当初是你亲口承认……”
我:“是,因为我无意间发现自己和文格格长的有几分相像,当时情况又险急,我这才斗胆倚仗了她的名号。可我哪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一听说县令要将我送回紫禁城,自然就怯了。不想被他瞧出端倪,非治我死罪不可”。
练家子:“竟是这样!那我便不该救你,你随我回玉树一道俯首认罪”。
我凝视着他道:“我这一去,便是有去无回。黄口小儿,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草菅人命,你真的忍心我任其宰割?我固然有罪,可何以致死?况且我当时并未亲口承认,只是被逼无奈,没有反驳罢了”。
练家子:“可你现在是朝廷命犯,我总归不该带着你。可放任你不管,一旦被他们抓住,我又难辞其咎……”
我:“只要你带我出关,我绝不拖累于你”。
练家子一惊:“你要出关,去哪儿?”
我:“拉萨。只要你答应带我出了关,我发誓绝不还朝,永不拖累于你”。
练家子默了会儿,这才勉强应了。
连日奔走几日,一路无话,但是应有的照顾倒是一分不少,加上跟着他衣食不缺,伤势也有了好转的迹象。这一日,忽半天不见他人影,到了晌午的时候,他才匆匆跑回来,提着些药道:“出了关,怕是药铺就不好找了,就多取了点备着”,说着,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双靴子,指着我脚上露了半截脚趾的布鞋道:“我看你的脚比寻常姑娘要大,没找着合适的,就给你找了双男靴”。
我动容,他一个粗汉子,能有这分心细,倒是难得,便道:“我叫武仪,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一直管你喊‘喂’吧”。‘武仪’是鄂伦岱给我捏造的身家背景,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小名吧。
练家子道:“再下‘霍韩’,是个孤儿,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
我正听着,突地瞟见一个人,忙打了个手势:“嘘——,”小声道:“路口那边吃饼的那人,是玉树县令派来抓我的捕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细如尘
霍韩抬眼一瞧,只是个寻常打扮的走客,便道:“我看着不像,既是要逮捕你归案,发下海捕文书,明令抓你就行了,何必乔装暗访?”
我敷衍道:“弄错了真假格格,他颜面无光,况且放走了罪犯,他也在责难逃,自然不敢声张”。
霍韩压低了帽檐:“那你又是如何确认他是捕快?”
我:“你先看他膝盖处,有明细磨损的痕迹,寻常百姓很少见官,不会经常下跪。可见他是官府中人。”
霍韩:“还有呢?”
我:“他衣襟前长后短,可见经常弯腰行礼,这更加让我确信他是官府中人”。
霍韩听得啧啧称奇,和我一道轻步退进了小巷:“可这也不能说明他来自玉树”。
我笑了:“因为我看到他刚才拿着衙役的令牌从卖饼的老伯那里敲诈了两个大饼”。
霍韩一愣,跟着也笑了,。忽听‘叮’的一声,有物什从他的袖口坠落。
原来,这小巷本就不宽,我俩躲进来已显得拥挤,恰巧身后一运馊水的老伯经过,不慎便勾到了霍韩的衣袖。
我眼尖,瞧见那东西以铁制作,中设一簧,簧端点施以蜡珠,楞得眼熟,我一惊:“这是……”
霍韩忙道:“哦,这是一个专在准噶尔走商的朋友送的”。
我‘咦’道:“怎么?这是准葛尔的东西吗?”
霍韩敛口道:“你……不识得此物?”
我道:“有什么特别吗?”
霍韩道:“那倒没什么……”,忽而又道,“武仪姑娘心细如尘,何不猜猜再下的身份?”
我眸心一转道:“我见过此物,这是准葛尔族特有的乐器,我说的对吗?”
霍韩屏气道:“是。准葛尔管这叫‘特木尔呼尔’”。
我道:“那你会吹吗?”
霍韩呵笑道:“这胡人的玩意,我可弄不明白,我就图个好看”。
我也跟着笑了:“我们那管这叫‘口琴’,却不知原是从准葛尔传过来的。小时候曾听母亲吹过几个曲调,我吹给你听听可好?”
霍韩惊奇道:“那我可真要洗耳恭听了”。
我接了口琴,悠悠吹出‘哆、来、咪、发、梭、拉、西、嘟’几个音,笑问道:“我吹的几个音可准?”。
霍韩点点头,正等着我吹下去,我已嬉笑着把‘口琴’递还给他:“我吹完了,怎么样?”。
霍韩微微一诧,扑哧笑出声。
我不满的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只吹了几个音,可总归是吹出来了,总好过某些人空拿着做摆设”。
霍韩煞有其事道:“嗯,不错,再下佩服,佩服!天籁之音、天籁之音!”又说,“那武仪姑娘猜出再下的身份了没有?”
我心念一动,道:“你身形粗犷,又着一身猎户打扮,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霍韩神色微敛,一字一句道:“哦?那武仪姑娘觉得霍韩是什么人呢?”
我嬉笑的指着口琴道:“是一个有情调的猎户”。
霍韩一愣,哈哈大笑。我也是笑鼓着腮帮子,心下却微沉,那口琴边缘有磨损和褪色的迹象,分明是经常摩挲、吹唱的缘故。
又过十几日,到了山南。朝廷新下了皇榜:和硕文格格薨,皇恩浩荡,念其因公殉职,特追谥为‘和硕文公主’。
我嗤笑:“没想到死人还有这点好处,什么也不用做,就从三品晋升为二品。”
霍韩凝视了我一眼道:“你倒是对这官阶制度明白的很”,又看着画像说,“这公主与你还真是无一二差别”。
我道:“有,最大的差别是她已经死了,我却还活着”。
霍韩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眼即逝:“那姑娘今后打算在何处安身?”
我凝了他半晌,微微一笑:“我们用完午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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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味儿?”霍韩皱了皱鼻子。
我忙招呼他:“这是狗肉,快尝尝。这大冷天的来一锅这样的狗肉,再闷上一口白酒,别提多得劲了”。
霍韩揉了揉鼻子:“好香啊”。
我见他难得喜欢,忙替他摆好了碗筷,又听他颇为惋惜的说,“可惜我怕是没什么口福了”。
我提了筷子给他夹过去,“怕什么,吃了再说”,又笑贫道:“难不成,你们那还有什么不能吃狗肉的习俗吗?”
霍韩道:“武仪姑娘说笑了,不能吃狗肉那是准葛尔的习俗,只有准葛尔人才会以狗为图腾”。
我道:“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快吃些,刚出锅的,香着呢”。
霍韩半推半就道:“我是真吃不了”。
推攘间,一张白纸从他的袖口翩然落下。我捡了看,是张药方,上书:鱼腥草三钱、枸杞两钱、金银花两钱、黄芪三钱……均是些清肺解热的东西。
我讶道:“原来你患了热病,狗肉燥热,确实半口都吃不得,你怎么不早说?”
霍韩道:“这患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站起:“热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去替你熬些药来”。
霍韩忙道:“无妨,已经吃过了”。
我道:“看来这回,狗肉你是可惜了,那就多吃点杏仁吧”。说着,拣了好些杏仁在他碗里。
霍韩大口吃了,又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摸了摸脸道:“怎么了?”
我正色道:“霍大哥,明天我们去抚远大将军的军营吧”。
霍韩惊诧:“抚远大将军的军营,你要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