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道:“喂!你不是要搜我的身吗?”
梨花一怔,缓过神来,装模作样的为我搜身,躲过了鄂伦岱的视线,。
我低声道:“不能认!”一字一句,不容拒绝。
鄂伦岱已经起了疑,慢慢靠近。
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梨花,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将所有的话都写在了眼睛:“梨花,不能认!一定不能认。我活不下去,但是你能!”
梨花惊痛,终是别过眼,一字一句道:“她分明……不是!和硕文公主薨,皇榜昭告天下,她若活着,岂不是说皇上错了?”
周彪、许茂脸色剧变,是啊,和硕文公主死,那是皇上亲自下的榜文,若是和硕文公主活着,那岂不是说皇上错了?纵使是真的和硕文公主,谁又敢在这个档口送到皇上的面前,那岂不是打皇上的嘴巴子吗?思到这一层,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鄂伦岱本已在梨花身后站定,未想到这小小的副参领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将他们完全唬了住。见十分顺自己的心意,也就未再起疑。
鄂伦岱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周彪:“既然是奸细,就该严加审问,禀告将军”。
鄂伦岱:“我觉得不妥,她已经在这里许多时间,不知道探听了多少消息,又是否掌握了多少秘密。趁着消息还未传出去,应该立刻杀了她,以防夜长梦多”。
许茂一听鄂伦岱如此说,忙跟着点头如捣蒜。周彪却不是个傻子,端茶敬上:“鄂大人说得极是,周彪自会处理”。
古来素有端茶送客一说。鄂伦岱见状,便知自己该走了,纵使他是皇上的表弟,可军队里办事,他也做不了主。况且,军队里还有个法海,他自然更不敢过分嚣张。
听闻,法海没到军队的时候,西征军里这些皇宫大帅,各执一词,争辩不下。他一来,‘在西陲,偃卧土室,枯寂如老僧。及见王公、大帅,动以大义相责,皆人所不敢言云’。
这西征军里,有大批的皇室成员和高官显贵,他一个被革职前往军前效力的人反而颐指气使,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每每直言无忌,就重大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提出批评。一来他是康熙的表弟,二来又作为十四的太傅,十四对他自然十分敬重,军中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从命。
正因如此,法海才能帮着十四指挥有方,调度周详,最终取得了重大胜利。综此总总,法海在军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法海虽然是鄂伦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但古时向来嫡庶分明,鄂伦岱一向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弟弟,没少欺凌他,连他的母亲过世,也不让她入祖坟。
如今鄂伦岱落难,恰逢法海蒸蒸日上,位高权重,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撞枪口上。于是就向身边的侍从打了个眼色,作势起身告辞。
侍从便说:“大人当心,天色已晚,夜路难行,大人毕竟是皇上的弟弟,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让皇上伤心就不好了”。
许茂忙说:“这小哥说的是,就请大人在这军营里歇一宿再走吧”。
周彪见许茂如是说,也不好再明令拒绝,也就默认了。我心里却暗暗叫苦,这鄂伦岱这回是铁了心要看着我死了,只怕今晚不是那么好过的了。
入了夜,狱里就出了奇的冷清。一来,周彪怕我和同谋通信,将我单独关押了起来。二来,鄂伦岱晚上安排了‘特别’的节目,自然不方便狱中人多眼杂,有意无意又遣走了一些。如此一来,狱中也就剩下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庄家汉。
我朝他招了招手:“狱卒大哥,你看我长的像和硕文公主吗?”
狱卒啐了一口:“呸,就你也配!和硕文公主那是金什么枝什么叶,你?你就是那什么……对!顶多也就是叶子边上的臭虫,就你也想和公主比,小心老子拿鞭子抽你!”
我急切道:“可我真的是和硕文公主,我有东西能证明!”说着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可这东西至关重要,我不敢让旁人知晓。现下,我偷偷叫你看了便知,如若有半点虚假,你且叫我讨饶!”
那狱卒听我说的在理,走近了细瞧,待埋头的一瞬,我手一摊,一把尘土就直呼在他眼上,同时右手将铁链一卷,锁喉扣在木栅栏上。
狱卒喉咙猛得窒息,涨的脸红脖子粗,想喊喊不出。我急忙从他身上搜出钥匙,正欲打开,忽听平地里响起几声稀落的掌声,在空荡荡的监狱里显得尤为瘆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见十四
我一惊,见是鄂伦岱拍着手缓缓踱步而来,反倒像松了口气般笑了,更索性将狱卒推了开。
狱卒脱离了我的钳制,摔在地上连咳带喘。鄂伦岱喝道:“贼子,你图谋不轨,如今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话说!”
我道:“鄂伦岱,我正等着你呢,火都烧不死我,你还能奈我何?”
那狱卒听见声音,只可惜双眼一时睁不开,只得四下的乱抓乱摸:“鄂大人救我!此人必是准葛尔的奸细”。
鄂伦岱看也不看他,反倒因为他弄皱了自己的裤腿,将他一脚踹翻在地。鄂伦岱道:“嘴够硬,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我倒要看看,火烧不死你,鹤顶红还毒不死你吗?”话落,他身旁的侍从就虎视眈眈的端了毒酒上来。
我转了个圈,席地坐下,手里把玩着从狱卒那里搜来的钥匙,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鄂伦岱一愣,敲了两下木栅,听着门上的锁链发出‘铮铮’的碰撞声,气恨的去踢狱卒,“钥匙呢?再去找一把来!”
狱卒揉着眼睛回道:“还有一套备用的就在周彪大人手里保管着”。
鄂伦岱自然不能找周彪,怒气更甚:“砍了!”
侍从听了吩咐,提刀便向狱卒砍去……
鄂伦岱喝道:“做什么,我是叫你把锁砍了”。侍从收刀不及,这一刀砍在了肩颈上。虽未伤及要害,却把狱卒吓得够呛,当下双眼泛白,昏死过去。
鄂伦岱啐道:“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是在骂狱卒还是骂那侍从。
侍从不敢怠慢,赶过来砍门锁。鄂伦岱见侍从的刀口上血渍拉渣,就取了自己的佩刀丢给他:“利索点!”又向着我笑道:“到时候,大家都会以为你的同伙深夜来救你,却逢狱卒奋不顾身出来阻挡,同伙救你不得,索性将你杀了灭口!”。
我这才像受了怕,泪眼婆娑道:“阿玛,若诗不敢了,若诗知错了!”泪水沾湿了绣帕,我掩面哭泣道,“求阿玛饶恕,若诗真的知错了”。
“叮”一声,门锁应声而落。鄂伦岱背着手踱步走进来道:“晚了,我要看着你如何捶地乞怜,如何生不如死”。
我从湿漉漉的绣帕里抬起头,嫣然是一张嬉笑的脸:“鄂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鄂伦岱震惊,指着我道:“你……”,可他来不及说下去,身形一恍,和侍从先后倒下。
我踢了他一脚:“鄂大人先伤狱卒,后砍门锁,又冒名顶替,劫狱助逃,还是先想想自己稍后如何交代吧”。
鄂伦岱怒不可遏,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终敌不过眼皮下垂,沉沉昏死过去。
梨花这才从暗处捂着嘴巴出来,又将清油抹在我的太阳穴山提神:“快,快走!”。正是梨花在暗处放了迷香,而被泪水沾湿的绣帕无意是最好的防毒面具。
我道:“楚牧呢?”
梨花一面脱了侍从的衣服换上,一面道:“他在前线领兵,我来不及通知他”。
我也将鄂伦岱的衣服换上:“领兵?那也是有些来头了,怎么周彪竟不识得他?”
“你也知道,楚牧原先就是化名,可参军需要户籍,化名是顶不得数的”,梨花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楚牧的真名……叫岳钟琪”。
我心下好生奇怪,又不方便过问,便道:“我今天听那些兵士管你叫武副参领,你又是取了个什么名字?叫我知晓,下回也好方便寻你!”
梨花的脸色越发显得不自在,我疑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梨花道:“倒也不是”,又支吾道:“我现在化名‘武遂’”。说完,静静的细端我的神色,见我面色如常,不由道:“公主……不记得?这是公主兄长的名字”。
我这才忆起,鄂伦岱给我捏造的身份是知州武柱国的女儿,族谱里的确有一位兄长叫武遂,八岁才入的族谱。书上记载甚少,只说幼年离家出游,后文再无笔录。大约是其毫无作为,便没怎么注意,如今经梨花一提,倒也想起来了。寻思着,我若告诉她实情,恐将来身份暴露会牵连到她。便说:“哪能忘记,我和哥哥打小感情就好,谁知天道不公,家门巨变,哥哥也没能躲得过。如今有你顶着他的名字,为他立下这样一番功绩,想来他在天之灵也是高兴的”。
梨花脸色就有了些异样,“公主的哥哥是怎么死的”。
一个谎言就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填补。我只得道:“那日,凶徒劫道,哥哥把我藏在轿子的软座底下,结果他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软座底下,空间狭小,要不是他把位置让给了我,他也不会死的那样惨……”尽量将声音压的沉沉的,说的恰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