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燕含嘴角张翕几下,最后沉目低道:“据潜在宫中探子回报,瑞王爷这回在边缰中了敌人的圈套,大败而归!”
☆、密旨进京
房间四周的地龙烧得正旺,本是温暖的房间温度骤然降下几度。
“大败而归?”姬月容闻言笑容凝结在嘴角,素颜上一派冰霜。紧蹙着眉头,冷冷的眼神盯着方燕含,冷然道:“燕含,你可有打探清楚,我娘她素来用兵如神,十八岁带兵至今,从未失手,算得是沧穹国最厉害的大将军,你刚刚是说她大败而归?倒底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
“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我才会,才会冒着雪崩之险来凤歇园。”只是……担心你更多些。方燕含刚刚微暖的身体,突感遍体通凉,“月容,这回瑞王爷上京,是奉了密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今日清晨已经到达。”
“密旨?姬卓宜在弄什么把戏。”姬月容掀开软和的狐裘,穿上内衣,随意的披了件裘袄,离开了贵妃椅。
方燕含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便要起身。
“你躺着。”姬月容蓦地侧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更细心的为他压好了狐裘。“陈相呢?她最近有何动向。”
“陈相在奉阳的衣料店被鵷鹖衣记吞并,她正气急败坏的想寻着凤居的主人。”
“你要处理妥当,不可留尾巴。”姬月容眉头不易察觉地微皱,头也不回,淡淡道:“事关凤居的一切事务,都不能走漏半风声,否则……”姬月容仰首,半敛着眼瞳,淡淡道:“我苦苦蛰伏五年,半户不出,岂不成了笑话。”
“是。”方燕含颔首,天真瞬间抹灭,凌厉狠绝。
“唉燕含,当日我不愿纳你为内君,便是不愿把你拉入漩涡之中。”姬月容微叹一声,望着澄蓝无云的天空,缓缓道:“天,快变了。看似……平静无波,很快便诡谲莫测!”
“众是翻江巨浪,我力小人微,便是做雨伞为也挡一时风雨,也不后退。”
姬月容一愣,似是想不到方燕含会有此如决心,一进反倒说不出话来,回首,眼光触及那双决然深邃的眼眸,心中倏地一跳。
“我早知你的决心,却不知你执念之深。”她走到方燕含的身边,爱怜地拍拍他的脸。“后发而制人,我很好奇姬卓宜这么神秘地招我娘进京,为的什么。”说著,她淡淡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
午膳时分,凤园的食厅中摆了几样小菜,园里责任打里的内待都退下,食厅仅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姬月依早已换下了青色的劲装,穿上贴身的青色小棉袄,属于幼年时的圆脸,此时已经溜尖,圆圆的眼睛变得狭长,天真的目光早已经覆灭,流转在里面的是冷竣的杀气。圈着两个沙包的手肘趴在桌沿,尖尖的下巴枕在上面。手腕轻转着手中的长筷,有气无力地戳了戳碟子里的青菜,“姐姐,我们还要吃多久的青菜。”
“呵”姬月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孩子,老是一副人家欠你银子的表情,可是会吓到人的。”
“除了姐姐,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姬月依晃晃脑袋,眼光望向坚放在角落的大刀姬爱,杀戾之气又重下几分。“那个方燕含回去了?”
“燕含可是到现在都不敢同你说话。”姬月容一怔,想到什么般,用力拍下她的头,笑骂道:“头一回见面,你差点儿重伤他。”
“我现在见到他都会收敛一点。”姬月依撇撇嘴,继续戳着碟子里的青菜。“要不是看到他愿为姐姐治伤,才不会理他。”
“得了,你现在看谁顺眼过。”姬月容失笑的又戳了下她的额角。“菜都让你戳烂了,要不是你老是挑食,我会净给你点些青菜吗?”
“知道了,我吃便是。”姬月依嘟着嘴夹起青菜,张嘴头一歪,全数吞下。
“我这几日思绪有点混乱,轸宿出去几日了?”姬月容夹了块嫩豆腐,慢慢嚼咽。
“七,七日。”姬月依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青菜,手在空中做出七的手式。
“记得可真紧呢。”姬月容轻瞥她一眼,端起碗轻扒了口白饭。
“呃……咳咳。”姬月依闻言,微颤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在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姬月容连眉头都不曾抬起,眼光扫到她一脸的红晕,本想调笑,却又忍住,嘴角微微挑起,转到另一个话题,“我娘今日清晨回京,过几日我亦可能会奉旨进京,你在这里好生呆着,不许乱跑。”
姬月依一怔,弯弯的眉尖紧蹙,诡异的目光紧盯着姬月容面无表情的脸。
“你知道的,每回我娘回京,我都要陪她……”
“可是姐姐从来不会特意要我呆在凤园,你每回都会带我回去。”姬月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心,惴惴不安。
“你来这里时,都答应过我什么。”姬月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微敛着眼睫瞅了她一会。
“我不管,五年前我年纪小,保护不了爹爹,害他……呜害他死得不明不白,这五年我一直很努力的修练武艺,更跟着姐姐的身边学习兵法,为得就是保护姐姐,我才不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姬月依说到此,泣不成语,那张少年老成的脸瞬间碎成一片片。
“真是,不是说要坚强的吗?”姬月容身体内她的身边倾过去,张开手臂把她搂到怀中。“说得好好的,怎生又哭鼻子。”
“姐姐呜呜要不是我使性子杀了那个污蔑爹爹的女史,死无对证,呜呜。”姬月依说到后来,声音抽噎,耸动着身体,埋在姬月容的怀里大哭起来。
姬月容暗叹一声,搂紧怀里的小小躯体,心中无端一酸。“哭吧,哭吧把你五年一直憋在心中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她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无摸,无言的安慰着簌簌发抖的身体。
冬季,白短昼长。一间清雅的书房门缝中,流泻出温暖的淡黄光泽。
姬月容静静的坐在书桌边,眼前是一盘纵横交错的白黑棋盘,上面布下点星的黑白子,她食指与中指交错,指尖夹着一粒混圆的黑子,正在落入棋盘时,手中一滞,转身望向半掩的房门,收回了那枚黑子。
“轸宿?”
“是。”轸宿应了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让你办得事呢?”姬月容收回了视线,缓慢的投下手执的黑子,全部的心意专注于的棋盘之上。
“正安排在西厢房,打理片刻便来。”轸宿在离姬月容三丈时,停住了脚步,垂下眼,平淡的没有半分起伏的声音在书房上方回荡。
“来得好。”姬月容抓了把白子,扔在棋盘上,打破了由黑子摆出的屠龙格局。
☆、屠龙意决
密室幽静,四面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幽幽的淡白色银光,闪烁。
靠东边墙角,摆放着一张四方木床,上面微微起伏的锦被下,似有人躺在上面。
姬月容领着刚刚到达凤园的客人……陈隐,来到密室之内,走到那人的面前,从床头的水盆里拧了块湿布,轻轻擦拭着那人的身体,动作十分熟练。
“陈大夫,你今夜车途劳累,本是应该好好休息,可是我……”她说著,回头歉然一笑:“我幽禁于此五年,实是没有机会寻你,今天终于寻到你,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请你来此。”
五年时间,不长不短。陈隐却还是当年那个模样,从未改变。她暗自打量下眼前这个长大成人的姬月容,依稀感觉同少年时光差不多,又或者是蜕变。她褪下了童稚,染上红尘。
那双灵动慧黠的明眸,依旧如前。眸子不时流光暗转,似收敛了锐气,越发的深邃。身上着的仅是随意的裘袄,气质淡雅,整个人笼罩清水之中,清澈可见,却是更加的一件琢磨不透。
她陈隐又是何等心机,见她的神色,已经猜了个七八分,走上前几步,“轸宿来寻我时,我便奇怪了,原来是让我瞧病,如是,你早点找我便成,我定不会推脱。”
“实是心有不安,本就欠下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本欲还情,到头来却是欠得更多。”姬月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回头。对于她的坦诚倒颇有几分意外,教人猜中了心事,倒没有窘迫之意,“我从来便说过,商人是令我讨厌又亲切的人,上回你眉头不曾皱下,便送我一瓶护心丹,这回只是让你瞧瞧病,你理应不会推脱才是。”
陈隐闻言,爽朗一笑,心中对于姬月容更是欢喜。“上天有好生之德,护心丹放在我身上,不过是一瓶圣药,给你,却能救人性命。”
“嗯,你好心的连配方都扔给我了,如此大恩大德,姬月容这辈子永生难忘。”姬月容掀开了床的锦被,加快了清洁的动作。
“噢,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也就直说了。”陈隐大大方方的耸肩,扫过她专注的侧脸,不在意的道:“你有凤凰泪,便是我的主子,奴才送主子东西,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