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就凭一个凤凰泪,便认定我是主子?”姬月容抬手,手中的湿布飞进水盆之中。她挽起袖子,朝着陈隐站立的方向看去。逆光下,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于是走近几步,微敛眼眸打量着她。
“想我陈隐认做主子,哪能凭着区区死物。”陈隐平静的迎上她的审视目光,一步一步道:“不时你还不姓姬,却身系暗星之魅,天姿过人,又有凤凰泪在手,从那里起,便是我认定的人。”
“所以,你对我这么好,不过是因为这些。”姬月容一怔,面上露出了淡淡的失落神色,转身为床上之人盖上锦被,“我原以为你会与那些信命的人不同,原来是我想多了。”
“命是天定,半点不由人。”陈隐无奈一笑,走到姬月容的身边,“跟随着自己选定的人,是我的命!”她说著,一眼扫去,饶是她这般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捂着脸,退下一步。
床上之上,面如枯木,眼窝深陷,鼻子都像是融化的蜡烛般,歪歪的挂在脸上,嘴唇已经完全消失,乌黑的牙齿森森的露在外面,皮肤失去弹力干裂不堪,更是泛出青灰的死气。若不是她的胸口处,细微的起伏,陈隐会把她当成腐朽的死人。
“这个人……”
“她叫景琼,因我的失误,她在五年前中了当朝陈相府内最阴毒的冷箭,我让她服下了手中最后的二颗护心丹,只是在阎王那里抢回了性命,她却在这几年,从一个健康的人,一步步变成现在这般田地。”姬月容说得咬牙切齿,她的脸一直抑着,她的眼瞪圆地望着眼前那颗发出盈盈之光的夜明珠,垂放在袖中的手,轻颤。
“她腐朽成这样,在这座密不通风的密室之中,却少有闻到腐味,我见你刚刚擦身的动作熟练,可是天天这么做。”陈隐震然变色,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的侧脸。
“没错,每天看到景琼的样子,被有成千上万的白蚁在我的心头噬食,拜陈相所赐,我隐瞒了她活在世上的消息,拖到现在才能为她寻人医治。”姬月容攥成拳的手,指甲都嵌到肉中,紧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这段话。她越说越是激动,体内好不容易压下那杂乱狂野的邪火,开始在气海里流窜,一抹红光掠过眼瞳之中。
陈隐见况,二指成剑式直点入姬月容的额心之上,一缕冰凉气丝由着额心而入,帮助她体内的内力,一点点压制住。
“这是姬家的不传之秘……凤翔九重,你贪功好进,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好在你事发后阴阳调节,免去了散命之危!”
“如果早日遇到你,事态可能没那么坏。”姬月容阖上眼,借着陈隐的那一指之力,平定了内息。“现在还请你看看景琼。”
“那……恕我直言,床上这名女子,毒素已经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之中,更堪入骨髓,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陈隐仅在一闻一望中,断定了景琼的生死。“她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真的没救了?”姬月容鼓起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陈隐叹息一声,沉默的摇头。
“我知道了,有劳了。”姬月容打开了密室的门,送走了陈隐后,又回到密室之中。她冷冽的目光,呆滞的望着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意识、枯瘦如骨的景琼。
良久……
姬月容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剌入了景琼的心脏之中。
“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的活了五年,却还是死路一条。你……你放心吧,你的这条命,我会让陈相全身的血来祭!”
阴恨狠绝的话,这死寂的密室上方回荡。
蓦地,姬月容杀气腾腾的视线望向门上。
“是谁!”
“姐姐,是我……”姬月依小小的脸,怯怯从石门后探出来,如索命厉鬼般的目光,让她全身冰凉,更是动弹不得。
“有何事。”姬月容敛去全身的杀气,瞬间恢复成那个世人面前皆冷淡无心的人。
“凤园东面的竹林,有铃声传来。”姬月依吞咽了一口口水,崇拜的望着她,都忘记刚刚心中的畏惧。
竹林……姬月容垂眼沉目。
他也来了吗?真像是五年前的那一夜,人和事真叫人应接不暇!
☆、毁灭代价
夜深人静,凤园东面的竹林深处,积雪覆盖。
漆黑的天空,月光孤寂无声,清冷光芒把雪地映衬得如同白昼。
依稀见到几颗星辰散落开来。
雪白竹子凝成冰柱,放眼望去,似冰冷囚牢般,禁住了后半山。
极寂之处,出现深紫色人身影。
如雕塑般伫立不去,昂首望着无边的广阔夜空。
夜里冰风徐徐,拂得乌发飞舞,衣声猎猎,似欲登仙梯的仙子般,高傲冷孤。
端得……是世上少有的清丽如水般的容颜。脸色没有新荔鲜艳,甚至说得上苍白,却更冰肌玉骨,绝艳无双。
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紫光的鹫形发簪,随意绾着一个发髻,斜插而入,随性而狂妄。
眼角斜上,一朵鲜红的五瓣梅花印,简单里透着冷媚。
“你来晚了。”
低沉清爽的噪音,在竹林间回荡。
“小玥,你来得早了。”姬月容正在欣赏着这令人难忘,如梦如幻的美景,倏地闻到他如珠碎玉的声音,心口似有什么,咚地一声,跳起来。“紫色……很适合你。”
“那又怎样。”巫行玥侧身回望,逆光下,若隐若现的脸,更添几分鬼魅邪气。“本尊在紫星殿夜观星相,发现属于你的暗星阴沉无光,特来看看你死了没。”
“我能当这是关心吗?”姬月容不怒反笑,走进几步,轻佻的眼神撞上他的美目。“还是不戴面纱更勾魂夺魄,小玥当真听话!”
“哼……厚颜无耻!”巫行玥抿紧丰唇,眉头不易觉察的微皱。
“今夜不知是月光迷人还是美色蒙眼,我……”姬月容笑意盈盈的又向前挪了几步。“很想亲亲你的脸!”
“你去死。”巫行玥冷冷剽了她一眼,五指成爪,趁着她迎上来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她的心脏。
“原来小玥也心急得很……”姬月容调笑的向后一仰,躲过他凶狠的一抓。
嘶啦……
由于两个人离得太近,姬月容虽然早已经防范他的袭击,躲过了致命的攻击,衣襟却经不住巫行玥的阴狠的指力,化做碎片如蝴蝶般飞舞。
“啧啧……”姬月容垂目瞧见半露在空中的白皙胸口,笑得更是暧昧无比。“你真是比我想像中更色急!”
“没有?”巫行玥一怔,仍是不信的。拇指滑过食指,手成剑式,对着姬月容的胸前剌去。
“我以前一直认为只有女人才会口是心非,哪里料到男子口是心非起来,更是激动不已。”姬月容依然一副轻薄口吻,却张开双臂,似等着巫行玥的投怀送抱。
巫行玥来不及猝防,被她紧抱在怀中。
“嗯,真香。”姬月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脸蹭向他的颈窝,吸深一口。满腔的冷香,令她心旷神怡。“你看来冷冰冰的,抱在怀里还是挺舒服的,特别是……”她低目望向自己的右胸之上,印染上一朵暗红的花瓣,更是摇头轻笑。“你的血多珍贵,若你想看,直说便是。”
巫行玥半阖眼,趁着她低对之际,双手推开她的肩,逃出她温暖没有敌意的怀抱。
“传说巫行族的血,是精元所在。”姬月容恍若无事般,抬手轻拭掉右胸的妖诡血痕,点漆般的眼中怜光闪过。“若你想确定我是否有花骨,你只需知会一声,我定不会推却。”
“是吗?那你可有。”巫行玥恼羞成怒,按下心中的愤怒,随口而问。
“有,你要看不。”姬月容坦荡的点头,指着自己的左胸,淡笑。
巫行玥一怔。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眼光触及到那双幽邃深不可测的眼眸,心中莫名一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相信我的真心……”姬月容微微一笑,抬起刚刚拭掉他鲜血的手,蹭到左胸之上。
月光下,左胸那片光滑无睱的肌肤,缓慢浮现出一朵微微张开的花苞。
“真的是……”巫行玥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向她走近几步,微微发颤的指尖,慢慢的伸出,却在要触到的一瞬间,又跌落到那个令他尴尬的怀抱之中。
“没错。我就是传说的第二个花骨。那又怎样。”姬月容不在意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说什么第二个花骨的存在,定是毁灭沦穹的魔星,天大的笑话,只因为世人早一步知道姬月瑜身上的花骨,我便是第二么。若是事情反之,姬月瑜又算得什么。”
“本尊不是为这而来!”巫行玥这一次,没有推开她的怀抱,他枕在她的怀里,沉目思考片刻,嘴角凝出冷绝无情的笑意,“本尊是为助你毁去沧穹国而来。”噬骨铭心的恨意,他一字一字慢慢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