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是实打实地靠在了卫司怀里,不似方才,连手都碰不着。卫司皱着眉瞥了一眼,一下子把她推开:“赶紧走,别在我家赖着。”
薛娘顺势往墙角凑了凑,抱着膝盖,抬头看他,可怜巴巴的:“这会儿出去,我就没魂了。”
“没什么了?我家倒是真没地儿了,就够我喝多了撒酒疯。装不下你。”卫司身上难受的很,再加上早起,遇上这么档子事儿,脾气越发不耐烦。
薛娘被太阳晃得刺眼,见他坚决的很,声音有些弱:“那你就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等没太阳了,我再走,行不行?”
卫司方才强忍着火气,没大声喊,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又听见薛娘推托的话,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道:“你又不是我家亲戚死了变成的鬼,八竿子打不着,赶紧走啊。”
薛娘歪了歪头,装可怜这招没用。垂着眼琢磨,看来还真是得来硬的。皱起眉头,两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说道:“我方才那是客气,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你能有什么法子?”
“再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我把你给打死!”
卫司神情有些微妙,手边是方才拉扯时夹带过来的枕头,抓紧再松开。上面的痕迹,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退。
卫司侧过头,问她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
薛娘瞪了他一眼:“晚上好不容易没了太阳,我出来晃悠会儿,结果遇见了你,非拉着我不走。就只好跟着过来了。”
卫司一揉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成天醉醺醺的也没在大街上拽过人,倒是昨儿晚上有人碰了碰他的手。
卫司一个激灵,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扭着头看了看四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了?”
薛娘在一边儿应声:“谁啊?”
卫司的心凉了半截,方才脸上的精气神儿没了,一股颓废的架势,唇边牵扯着一丝苦笑,往炕上一躺。
昨儿晚上不是她,而是个真鬼。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儿白天你就在这儿待着,晚上你必须得走。”
说完,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薛娘在墙角连忙应了一声,外面的日头升起,照的她眼睛睁不开,索性也闭上,在一边儿打盹儿。
卫司的风寒还未好清,只是退了烧。这会儿躺下休息是再好不过的,薛娘倒是想去给他做顿早饭吃,可她是真没法儿见太阳,大白天待在屋子里都觉得身上不舒服。
再说,就算是做了,他也肯定不吃。弄不好逼急了,还真吐口说让她把他给杀了。到时候,她是怂着认错,还是硬着嘴吵架。
反正哪种都不是啥好事儿。
昨天晚上,薛娘坐着睡了半宿,这会儿腰酸背痛的,靠着墙角着实不舒服,找了的地方躺下,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卫司却一会儿一醒,侧过头看见另一边儿躺的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往一边儿挪挪,来回几次,就到了炕边儿。卫司随手把头底下的枕头拽出来,朝薛娘那儿扔过去。
正好砸在她胸口。
薛娘一下子惊醒了,神情迷迷糊糊的,睁着俩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觉得胸口闷得很,看了一眼才发现枕头。
眉头微蹙,把枕头拿下来,正打算扔到一边儿,就听见卫司让她别在炕上睡。薛娘打着哈欠,懒散得很,说他事儿怎么这么多,昨儿半夜还在她怀里睡了一宿。
卫司揉着额头,往地上一指,让她赶紧下去。都不想再跟她说话。
薛娘叹着气下炕。搬了把椅子坐着,趴在桌上打瞌睡。临睡觉前,还不忘了嘱咐卫司别再跟她说话了,这样不好,就算是个女鬼,也得避嫌不是。
卫司被膈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么一打岔,他也不困了,没心思再躺在炕上,穿上鞋,想往屋外走。刚站起来,腿直发软,想来是风寒的缘故。
他坐在炕边儿,捶了捶腿,觉得好一些了,才又站起来。晃悠悠地往外面走。还未打开门,停住步子,往炕上看了一眼。
酒葫芦没在那儿,他腰间也没有。皱着眉头看了眼屋里。卫司没心思打理屋子,原本就破旧,眼下更是墙面稍微一碰就掉渣。好在没结蜘蛛网,干净些。
他每次喝完酒,第二天醒来,都要把屋里的家居摆设擦一遍。因着爱拿着酒葫芦乱走,说不定哪儿就沾染上了酒渍,若是看着不管,时日久了,便擦不掉。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薛娘却是个爱干净的,瞧见了,肯定得骂他。
也就剩了点儿擦桌子的心气。
酒葫芦被薛娘放到了桌上,在她对面摆着。卫司走过去拿到手里,轻得很,昨儿他到底喝了多少。
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心里一阵烦躁,晃了晃葫芦,还有一些,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倒。半晌,才觉得味儿不对。
他凑近闻了闻,仍是一股酒味儿,可到嘴里就淡的跟水一样。
忽然瞥见薛娘的手在桌上撑着下巴,瞪着一双眼睛瞧他。卫司把酒葫芦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干的?”
薛娘摇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我还没说什么事儿。”
薛娘皱了眉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那酒你昨儿晚上全喝干净了,我怕你醒了赖我,就去灌了点儿井水。”
卫司叹了口气,没再跟她说话。方才还说不是她干的,这会儿又这么说。还理直气壮的很。就跟薛娘一样。
他冷了脸色,拿起葫芦往外走。
薛娘向后扭头看他,葫芦里面装的哪里是水,分明是让他不再喝酒的东西。虽然知晓他并不是喝的上瘾了,可这样下去总归是对身子不好。
系统问她到底怎么想的,这哪里像是要逼卫司自杀的样子。
薛娘心里闹腾,烦得很。她下不去手,即便知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就他如今这副模样,再去折腾他,他还没自杀,她就先活不成了。
再者,卫司能撑这么久,还能因着什么自杀。他如今吃东西就是为了活着,然后等她回来。无欲无求的。
系统:“那你就这么耗着?这可不是为了他好。”
薛娘自然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她在想法子掉马甲。既然不能说出来,可是让卫司自个儿发现了,那就没事儿了。
系统有点儿糊涂:“掉了马甲有啥好处?”
薛娘在他心里重要的很,若是一直不出现,卫司心里始终放不下。若是出现了,又发觉与原先心里的人不一样,有了变化,甚至已经不再爱他了,再加上其他的事儿一刺激,估摸着能自杀。
系统想问薛娘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好,脑子变浆糊了。卫司能因为薛娘不再爱他了自杀?他逼的薛娘自杀还差不多。
可它又有点儿犹豫,卫司的精神状态在那儿摆着,看着脆弱的很。说不定刺激的狠了,真能把自己个儿给杀了。
反正,眼下也没啥好法子了。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除了这个,如今卫司还在乎什么。
薛娘听见系统同意了,苦笑了一声。既然这一次,卫司注定不能好过,倒不如选一个能让他舒心一阵儿的法子。
不过,等回到了地府,估摸着不好过的就变成她了。
忽然觉得身上疼的厉害,跟烧着了一样。往门口一看,卫司打开了门,正好一缕光线落在她身上。薛娘连忙躲在一边儿,喊着让他快关门。
卫司下意识把门砰地关上。扭过头看了看她,方才竟然有些心悸。耳边像是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薛娘仍然躲在一边,听见门关上,身子还没缓过来。疼得她呲牙咧嘴,做鬼真麻烦。
卫司想打开道门缝,顿了顿问了她一句:“你想吃什么?”
薛娘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见他有些不耐烦,连忙说道:“我想吃鸡腿。要红烧的那种。”
卫司脸皱到一块儿了:“你能吃肉么?”
戏文里唱的不都是来碟儿点心,或者汤吗。再不济也是吃香烛。
薛娘使劲儿点头:“能,你买鸡腿的时候,记得再请几炷香回来,给我点上,然后放到香前面,我就能吃了。”
卫司应了一声,脸上迷茫地走了。一直走到店里,他才反应过来,凭啥给她买东西吃。
店里的伙计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这位爷,你打算来点儿啥?”
卫司从钱袋里摸出铜板:“来一个,不,来俩大鸡腿。”
伙计拿纸给他包好,摸着热乎乎的。卫司把钱递过去,冰凉的手有了东西暖一暖。又看了眼前面的酒馆儿,打算进去再买点儿酒。
掌柜的见他风寒好了一些,让伙计去打酒。卫司觉得酒淡的很,闻着没什么味儿。他垂了眼睫,没吭声,接过酒往家走。
半路上请了几炷香。
回到家打算给她吃,才发现没有香炉子。卫司一皱眉头,把俩鸡腿拿到跟前,冲薛娘说道:“你改天再吃吧。”
说着就要拿起来啃。
薛娘豪放得很,连忙把鸡腿拦下:“不用那么讲究,你随便拿个东西放着,点燃了,等我吃完就成。”
卫司看了看自己满手油,闻着香的很。看了看薛娘,拿起另一个鸡腿放在嘴里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