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一直在说,往里冲。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他都要。
即便是死,也要进去把薛娘找到。
他还有些理智,找到一个守卫最少的宫门,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守卫一看就知道是来闹事儿的,皆是下了狠手。
即便卫司武功高,哪里敌得过许多人,纠缠了半晌,剑落地,他的左脚筋被挑断,剑抵着脖子。稍一用力,便没了性命。
从宫门出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看见卫司,心里一紧,让这些守卫把人交予他处置。
守卫们遵命。
卫司一抬头,看见了封越。这个皇帝以为是封越杀了陆墨,心里觉得尤为痛快,将他任命为侍卫统领。当时陆墨留着封越,还一直带在身边,也不知怎么想的。
封越后来娶了那个相好的,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便没去找卫司。这会儿听见有人禀报,才连忙过来。
封越扶着卫司走到一边儿,避开人的耳目。他着急地说道:“将军,您怎么犯了糊涂,只身来这个地方。您不要命了。”
卫司眼神平静,看了封越一眼。
封越顿时从头凉到脚,卫司是真的没打算活下去,说着是来救薛娘,实则早就知晓她死了,来这儿就是为了求死。
拿着个由头骗自己,咽气的时候还有丝盼头,她还活着。
封越低下头,喉咙发紧,挤出声音说道:“她没死,逃了出去。不要再来这儿了。在家安心等着她回去。”
卫司眼神恍惚,没有应声。
封越:“属下何时骗过您,她没有死。”
卫司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盯着封越看了半晌。封越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您莫要再这般行事,姑娘若是知晓了定会生气,她一定对您承诺过什么话。这会儿没回去,说不定是看见哪儿新鲜,多玩会儿。”
卫司喉头酸涩:“她说,要好好过日子。”
日子总要过下去,封越偷偷送了伤药给他,伤势虽然好了,腿却恢复不到原样。作息规律的吃饭睡觉,就这么过了三年。
卫司坚持不住了,清醒太难受,无法再骗自己,薛娘还活着。烈酒入肠,愁更愁。将门打开,风吹茶杯,认作薛娘。
他这会儿走到了家,冲着门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酒葫芦往嘴里灌,葫芦盖却没打开,他眼里竟然有了醉意。
步子开始歪七扭八,摸着墙往屋里走,屋门大开,往炕上一躺。他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薛娘走到他身边,尽量不带风。卫司脸上的红晕褪去,苍白的很。她轻轻抚上额头,已经不烫了。
卫司睁开眼睛,屋里黑漆漆的,他盯着被角,沉声说道:“别碰我。”
薛娘的手一顿,从他额头上拿下来,闷闷地说道:“你在跟谁生气?”
卫司怔住,声音不对,不是她。瞬间从炕上坐起来,对着空气问道:“你是谁?”
“我都没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问我。”
卫司原本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个彻底,身子僵硬地坐着。他还以为薛娘回来了。心里的火气却着了起来,这么多年都不见人影,把他自己晾在这儿。
故意不理她,想让薛娘来哄。却没想到不是她。以前她不想让他认出来,故意不说话,因为声音变不了。
可这会儿,声音完全不同。
薛娘如同和风细雨,缠绵温柔。这个尾音上扬,带着娇媚的意味。卫司脸色阴沉:“你出去!”
薛娘低下头,憋出来一句:“外面冷,就算是孤魂野鬼也有点儿害怕,让我在这儿待一晚好不好?”
卫司盯着空气:“我管你冷不冷,出去出去。”
他脑门直冲血,嗡嗡的响,加上得了风寒晕乎乎的,顿时有些坐不住,身子一软往后倒下去。
薛娘急得连忙现出形态,把卫司扶住,拿了枕头垫在身下。卫司眼神呆滞,怔了了大半天,忽然大笑起来,眼里的泪花闪现。
看了看薛娘:“你跟我半点缘分都没有的孤魂野鬼都出现了,她为什么还不来。”
薛娘垂下眼:“你好好歇会儿,我给你倒茶。”
“不许去!”
卫司忽然变得激动,表情狰狞,大声喊着:“除了她谁也不许倒!”
薛娘听着他声音沙哑,心里一窒,转过身去桌上倒茶,忽听卫司咳嗽起来。一扭头看见他拿着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他还躺在炕上,满脸都是酒,呛到鼻子里,咳嗽个不停。
薛娘连忙过去把酒夺下来,心里憋着气,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撒,她眼圈也红了。低了低头,去拿帕子给他擦脸。
忽然袖子被紧紧拽住,卫司平常喝酒练出了酒量,不容易喝醉。可眼下染得风寒尤为厉害,又走了一天的路,滴米未进,灌进去一肚子酒,这会儿是真的醉了。
他盯着薛娘看了半晌,拿被酒弄成半湿的袖子擦了擦脸,神情变得委屈:“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薛娘鼻尖一酸,正要说话,就见他表情一变,眉间的怒火尤盛,瞪着两只眼睛:“你这会儿知道回来了,你回来干嘛啊!继续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娘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继续喊着:“这么多年你把我丢在这儿,一次都没回来过。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凭什么把我死死拴住?你长得是好看,可漂亮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放心这么久不回来!”
卫司身子发抖,两眼直直盯着薛娘,眉头紧皱着。双拳握着不敢放松,生怕把这点强撑着的怒火给弄没了。
薛娘愣了愣,缓慢地说道:“对不住。”
卫司听了火气更大:“你对不住我什么,你爱走就走,我能怎么办。可是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一直等着你。你就这么忽然回来了,只说一声对不住。你把我这么多年放哪儿了?”
最后一句话,他不再喊,沉着声音慢慢说着。
薛娘仍是没说出话来,卫司嗤笑了几声:“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刚开始我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三年下来,我身上一摸,快成了骨头架子。如今这个模样,是我开始喝酒才慢慢变回来的。”
“我难受啊。”
薛娘别过头:“是我错了,对不住。”
卫司闭了闭眼,摇着头,心口发闷:“哪里是你对不住我,是我错了。我没用,当年不能把你救出来。我没用,错的是我。”
“我想死了以后去跟你赔罪,可又怕你还活着,到时候回来了找不到人出气,我就等着。这会儿我却闹了起来。”
卫司仰着头,嘴里有些发苦:“你这会儿若是活着,怨我没能把你救出来,随你处置。若是,若是死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你,死了还是活着?”
薛娘落下泪,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她原来还想着只来见他一面,过后就做他的死对头,想法子让他自杀再说。可这会儿她受不了了,想留下来待一阵子。至少让他过得好一些。
卫司声音飘忽不定:“你若是想走,就走吧。我不留你。没脸留你了。”
薛娘轻轻呼着气,让情绪没那么激动,胳膊动了动,想去安慰卫司,却见他神色一变,拉着她的袖子,方才脸上的气愤,冷漠全然不见。
他乞求着说道:“你别走,别走。我后悔了。好不容易才把你盼过来。”
卫司情绪激动的厉害,薛娘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睡吧,我不走。”
他仍是重复着别走这句话,过了大半天,才静下来,终是敌不过一天的倦意,身子太虚,不安稳的睡去。
薛娘施法将门关上,屋里稍微暖和了一点儿。她稍一动作,卫司就有醒来的苗头,就这么半坐着哄了他一宿。
天亮的时候,薛娘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卫司醒的时候,发现他在一个女人的怀里,顿时惊讶得不行,连忙离开,他身子发软使不上力,使劲儿爬到炕的另一边。
想大声叫嚷,开口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你谁啊!”
薛娘被惊醒,脑子没转过来,两眼困倦地看着卫司:“我鬼啊。”
卫司眉头紧皱:“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薛娘揉了揉额头,想好了才说话:“昨儿不是说了么,我一个女鬼住外面害怕,想来你这儿住一宿。”
卫司脸色难看的很,想拽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出去,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怕碰到她惹上事儿:“你赶紧走,咱俩的衣裳都在,肯定没啥事儿。”
薛娘点点头:“是没事儿啊。我就是个女鬼,来这儿住一宿。”
卫司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烦躁地说道:“少拿这种鬼怪的事儿唬人,这话鬼才相信,你留着跟鬼说去。赶紧走。”
薛娘瘪瘪嘴,收起了法力。抬起胳膊去碰他,卫司连忙往后撤身子,逼到了墙角。
薛娘抚摸他的手,却变得透明穿了过去。
“鬼长得没你好看,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哟呼~卫司出场
虐吗?嗯,我觉得还行。
☆、第97章 人鬼情未了(二)
那双玉葱似的手轻轻碰着卫司,光线透过窗子落在二人的身上。卫司愣了愣,正要挥开她,忽然薛娘往他怀里一扑,语气焦急:“有,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