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是你觉得碍眼,我这会儿就去。”卫司脚步匆匆地往院子里跑,又停下,“你别走啊。”
他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子出去,刚走到门槛前面,一阵风吹过,门砰地关上。屋内瞬间静下来,卫司神色惊慌地看了眼茶杯,无了声响。连忙将门打开,却发现方才的狂风,变成了微风,再也吹不动屋里的东西。
卫司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抵住门坐在地上,眼神变得消极。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喃喃道:“酒已经不管用了,风居然也停了。”
“我好想你啊。”
昏昏沉沉又过去一夜,卫司被太阳光照的刺眼,闭上眼睛想站起来,一下摔倒在地上。头晕乎乎的,额头发烫。
他皱着眉嘟囔一句:“衣裳穿得挺厚了,怎么还会发烧。”
挣扎着起来,走到屋里,觉得嗓子干涩发痒,倒了杯茶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苦笑着喝了下去。
茶是冷的,浸润了肺腑,却咳嗽了起来。他强打着精神去厨房找出来药锅子,和前一段时间剩下没喝完的药。
药有些受潮,卫司闻了闻,还行,没什么异味。也没发霉。拿水泡了泡,放进药锅子里面熬。
他晕晕沉沉的,有些站不住,晃悠悠地去床上躺着。经过院子的时候,看了眼院绳上搭着的衣裳。摸了摸,有些潮湿。
已经晾了两天,还是没干。他身上的衣裳前两日刚换了干净的,只是喝酒喝醉了,便不知晓事情,随便一躺,起来蹭了一身的土。
原是想着把酒戒了,只是更难熬了。
将衣裳放到被子里捂热,看了看药锅子,往外冒着热气,改成了小火。过了会儿,他把药倒进碗里,咕咚喝了下去。
洗干净脸,换上衣服,拿链子把门锁上。身形晃悠悠地去镇上。外面的人瞧见卫司都躲得远些。他是出了名的爱喝酒,成天醉醺醺的,倒也知晓自个儿洗衣裳,但凡是出门都干干净净的。
不然更招人烦。
五年时间,已经让卫司从外来的人,变成了一个村子的。原本好奇他来历的,如今看到他就跟没瞧见一样。
不过就是个只知道喝酒的废人,即便以前是大富大贵的,也没什么用处。
卫司腰间别着酒葫芦,熟门熟路地走到酒馆,店小二瞧见他就往里招呼:“还是老规矩,二斤酒?”
卫司唔了一声,将酒葫芦递给他,找了个凳子坐下。店里掌柜的见他今儿脸色差得很,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得了风寒,我看你脸红这劲儿,可不像喝酒喝的。”
卫司低头笑着,也没说话。
掌柜的与他能说上两句话,虽不知晓卫司经历过什么事儿,却也能看出来他心里不好过。上回卫司生着病来买酒,他正好不在,店里的伙计卖给他了。
这回可不行,别把身子给喝垮了。小二掀开酒坛子,正要往葫芦里打酒,掌柜的喊了一声:“今儿没酒了,方才我忘了,店里的酒全让人给包下了。对不住。”
卫司点点头,费劲儿地站起来,从小二手里接过来葫芦,昏昏沉沉地往外走。掌柜的倒不怕他去别的店里买酒,镇子小得很,这十几里只有这一家酒馆。
卫司的腿脚跟精神,怕是走不到那儿。掌柜的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叹了一声。
可惜了,模样长得那么好,也不知得罪了谁,腿给打断了一条。虽说伤势好了,可难免落了残疾。
卫司抬起胳膊挡了挡太阳,冬天的日头并不烈,他却像是一点儿都见不得似的。拿着葫芦往前面那条街走。
他步子走得慢,稍微快一些便像要摔倒似的。从早上走到了日头落山,才出了镇子,走到另一处地方,找到了酒馆儿。
店里的伙计瞧着卫司面生,招呼着问他打尖儿还是住店,他的头越来越迷糊,把酒葫芦伸过去,让他拿去打满。
在一张桌子后面坐下,揉了揉额头,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你怎么坐在我这儿?”
他放下手,眼前看见一位女子。穿着烟霞色的衣裳,戴着耳坠玉簪,颇有风情,眼波流转。脸颊上泛着薄怒的红晕,
卫司一皱眉,不想与她多说,站起身子往店小二那边走。女子瞧见他走路的姿势,表情僵硬,怔了半天,仍没缓过神儿来。
店小二见他过来,忙笑着说道:“您还不放心啊,我肯定给您打满。快坐着去吧,站着怪累的。”
他看见卫司腿不方便,一直劝他过去坐下。
卫司听得烦,说了句:“那儿有姑娘,我不好过去。”
店小二想歪头看桌子那边一眼,被卫司说了一句:“你赶紧打酒,我着急回去。”
他连忙应声,将酒葫芦打满,递给了卫司。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回过身子瞧了瞧大堂,都是些大老爷们,哪儿有姑娘。
就说他记性不能差,若是招呼过一个姑娘,哪里能不记得。
冬天的夜长的很,日头已经落下。卫司若要再这么一步步走回去,定是要到半夜了。他晃了晃酒葫芦,眯着眼睛看了看,瘪着嘴说道:“难喝死了。”
别到腰间,继续往家里走。半路上,人渐渐变得少。不多时只剩下他一人。眼见着宵禁的时候到了,卫司听见挎刀晃荡的声音,找了个街口躲起来。
当差的都是应付了事,从不仔细查看,在街上溜达一圈儿就是了。卫司见他们走远,才出来继续走。
忽然觉得身侧风起,吹得他的衣袖灌满了凉风。卫司顿住脚,看了半晌,嗤笑着往前走。
走了几步,手心一凉。像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卫司停下脚步,抿着唇,神情逐渐变得激动,身子发抖。用力甩着手。
没几下,冰凉的触感消失。
他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眼圈有些泛红。薛娘在一边看着他,有些受不住,把头扭到一边,舒了口气。一回头,发现卫司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连忙跟上。
卫司身边又是一阵风。
薛娘方才是附在他的东西上,见他走得费力,都快要摔倒了,忍不住扶了一下。在酒馆的时候,本是想着让他注意到她,却发现他的腿伤着了。
从地府出来,系统仍然跟着她,这回不再有人设的限制,这副身子便是她原来的。不过只能以鬼魂出现,且不能主动告诉卫司她是谁。
原因是卫司这会儿还是凡人,不能乱了凡人与鬼魂的秩序。
她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憋着气对阎王爷说道:“事儿都这么急了,还这么讲规矩。”
阎王爷眯着眼,一直点头。她也没法儿再说什么。系统跑过来拽着她,死活都要跟着来。
她一皱眉,捣什么乱,作势要轰它走。它哇一声哭了,边哭边嚎:“不行,我就要去。我为了你俩差点儿自毁。一定要看看你俩最后怎么样了。”
薛娘自从拿到了法器,系统就一直在她耳边嚷嚷。她一开始还挺感动,后来才知道,被销毁的是它的系统形态,但它这会儿的狐狸原形压根不会有事儿。
她瞥了眼系统:“你老实点儿,回来了我给你带糖吃。”
系统嚎着:“我虽然没啥危险,但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薛娘叹了一口气,把它带上了。倒是有些用处,她白天不能出门,让系统查了查卫司如今什么样子。
它却只告诉她,卫司要去酒馆打酒喝,让她附在一个人身上,去酒馆等着。到了酒馆儿从人的身上下来,待的发闷,卫司坐到了凳子上,她才发觉。
薛娘施了法让只有卫司能看见她,刚说了一句话,就瞧见他颇为不耐烦,站起身子往一边儿走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跟他搭话,却猛然心沉了下去。
怎么弄的。
系统闷闷地说道:“被人打得。”
“被谁打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当年卫司在家一直等着薛娘,却不见她再回来。连着好几天,屋门都不敢出,生怕她回来后没瞧见他。撑了半个多月,家里能吃的东西前几天就没了,他拿了钱出去买菜。
却听见邻居议论,说最近的世道真乱。这个皇帝刚当上就死了,也真是没福气。
三言两语的,卫司听的越发糊涂,走过去问了问。
邻居家的妇人见他主动搭话,而且连这事儿都还不晓得,连忙说道:“这都传遍了,你咋还没听过。皇帝,不,应该是上个皇帝已经死了,这个皇帝前两天刚登基。”
卫司眉头蹙起:“这不是早就有的事儿么。上个皇帝哪里是刚当上,都做了差不多一辈子的龙椅了。”
那妇人笑着说道:“要不说你消息不灵通,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就刚当上的那个也死了,又换了个新的。”
卫司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你说什么?”
妇人见他神情怪异,没有再说,只告诉他镇上都贴着告示,自个儿去看就是了。卫司唇色发白,眼里含着怒气,冲到屋里拿了剑。
走到镇上看见了贴着的告示,陆墨已死,那薛娘如今在哪儿。他心里发慌,紧紧抿着唇,将套马的绳子一松,把车扔到一边儿,骑上马往宫门口去。
卫司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应该从长计议,不然不仅救不出薛娘,还会把他搭进去。而且说不定薛娘已经死了,他再过去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