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卫司咬了几口,瞟了她一眼,馋的直咽口水。他吃得快,不到一会儿,肉就少了许多。薛娘清了清嗓子,这不是给她买的么。
卫司点点头:“你的那份儿在你手里,倒是吃啊。”
薛娘一口气噎住,半天缓不过来。
他剩下的那点儿,慢条斯理地吃完。又拿帕子擦了擦手,再去井边儿舀水把手洗干净。回到屋里,薛娘正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鸡腿。
卫司拿了个杯子代替,把香点上,然后把鸡腿夺过来,放到点燃了的香前面。薛娘眯着眼睛坐过去,看见泛着油光的鸡腿,升在半空,她拿了过来,放在嘴里咬。
卫司看见的却是薛娘手里什么都没有,鸡腿仍完完整整的放在那儿。
等她吃的满嘴香了,找东西擦手,一扭头发现卫司正打量着她。薛娘歪着头问他啥事儿。
卫司的目光移到鸡腿上,出声说道:“这个还能吃么。”
薛娘犹犹豫豫:“应该能吧。”
俩人盯着鸡腿看了半天,卫司忽然说道:“洗手去,别把屋子弄脏了。”
薛娘瞟了眼外面的太阳,这会儿到了晌午,正是厉害的时候。她死活都不去,卫司又不想让她用帕子,直嚷着倒霉。
然后弯腰从地上拿了木盆,打水给她洗手。
薛娘见是凉水,怔了怔,心里有些闷得慌。以前她怕冷,井水冰凉刺骨,洗一回手得过好一阵子,手才能变得暖和一些。
卫司捂着她的手老半天,心疼的很。后来在厨房的灶火上老是温着一壶水,让她洗漱的时候用。他总是这样,面儿上不露,心思却尤为活络。而且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不把他逼急是不会说一些贴心的话,平常不气你就是好事儿。
手浸到水里,竟觉得有些暖和。她如今的体温也是冰凉冰凉的。叹了口气,还真是鬼的特征。
薛娘把手洗干净,乖乖地躲到一边儿,等卫司开门把水倒出去。卫司瞥了她一眼,还挺自觉。
过了会儿,卫司从外面回来,掸了掸衣裳,对薛娘说:“今儿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了,晚上赶紧走,别再赖在这儿。”
薛娘还指望着他忘了这回事儿,叹了口气,尤为惆怅:“我知道了。”
俩人都看着天色,一个巴望着赶紧到晚上,一个盼望着永远是白天。眼见着到了傍晚,薛娘开口说:“我又饿了。”
卫司许久没吃肉,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正灌着热茶,听见她喊饿,又去烧了一炷香。再把中午的鸡腿放到前面。
薛娘眼巴巴地等着从空中拿鸡腿吃。
半晌,啥也没有。
她扭过头看了卫司一眼,卫司奇怪地与她对视。薛娘憋了半天,说道:“没吃的了,只能吃一回。”
卫司皱着脸,浪费了。对薛娘说:“那你就用香火吧。家里没吃的。”
薛娘看着空中的那炷香,她原以为自个儿对这些没食欲,这会儿突然觉得有些馋。拿到手里,放到唇边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还没吃完,日头就落了山。
薛娘急得直跺脚,这可咋办啊。卫司把门打开,冷风灌进屋子,薛娘的衣摆飘动,发丝抚过脸颊。
卫司回过身子,就看见这副艳鬼惑人的景象。他挑着眉,往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走。
薛娘嚼完最后一口香,满脸不愿地出了门。她耍赖说不会开院门,卫司似是打定了只要她走,什么都行的主意,颇为有耐心。
薛娘看他费劲儿的走着,叹了口气,直接飘过了院墙。
卫司轻笑了一声,又皱起眉头,回了屋子,又是漆黑得很。他往炕上一躺,耳边终于清净了许多。伸手揉着眉心,拿了床被子盖上,听着动静。
他不傻,若是在风寒没好的情况下,大开着门,还不盖被子,怕是也不用等她了。能不能见到明儿的日头还是个事儿。
没过多久,忽然听见喀嚓的声音。
卫司以为是女鬼回来了,皱着眉嚷了一嗓子:“说好了往外走,不许再回来。”
没鬼回应他。喀嚓的声音仍在继续,原先是细微的声音,这会儿稍微大了些。卫司凝神听,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怎么还闹耗子。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从屋顶传来的,他刚一抬头,就瞧见一块木板砸下来。脑子知晓是房梁塌了,身子却反应不过来。
忽然他腾空飘了起来,腰上被一双手抱着,一眨眼飞到院子里。脚没着地,看了看两边儿没人。
卫司两腿扑腾:“放我下来,别碰我!”
砰的一下子,落在地上。没摔着,却晃了老半天才站稳。薛娘想过去扶他,都被赶到一边儿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主要实在是抱不动卫司了。虽然鬼有法力,可她刚做鬼不久,有些事儿还不熟练。
卫司看着眼前的一堆石头和瓦片,家居摆设全埋在了下面。房子塌了的动静不小,闹得街坊邻居都从家里出来。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辰,都还没睡。赶着来看怎么回事儿的人还挺多,瞧见是卫司家房子塌了,不由感叹这人是不能见天儿苦着脸。
你看,这回麻烦事儿真来了。说了一阵儿风凉话,还是上前问卫司有啥要帮的没。卫司看了半天,摇着头说不用了。
邻居们跟他不来往,只当他是客气,把袖子撸上去,就准备去帮忙。还没捡起来一块石头,就听卫司在后面说:“我谢谢大伙儿,真不用了。这间屋子塌了,慢慢收拾就行,还有两件房能住。”
话说到这儿,他们也不再动手,又不是没脸的人,总不能给自个儿找不自在。
一堆人挨个儿往门外走,其中有个穿着粉布花棉袄的姑娘,脸上泛着红晕,装着胆子走到卫司跟前,说不整话:“你,你就让我帮忙吧。你的腿,腿不方便。”
卫司脸上的表情带着疏离:“不用了,回去吧。”
姑娘还要再说,她娘走在前面,往后一扭头,看见她站在那儿不走,嚷了一声:“死妮子,干啥呢,赶紧走了。回家吃饭去。”
姑娘急忙忙地应了一声,红着脸跑了。
过了半天,人都没影了,薛娘站到卫司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还挺招人。”
卫司冷着脸走开,看了看天色,从厨房的拿了根火折子,点燃墙角堆着的草秆。院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薛娘连忙里火堆远一些。见他去抬石头,也跟了过去。卫司把手里的石头摔在地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薛娘软着声音:“我害怕,我一个女鬼不敢在外面多待,怕遇见坏人。不,坏鬼。”
卫司呼了口气,刚要发火,薛娘连忙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是成心赖在这儿不走,等我找到地方就走行不?看在我救了你的份儿上。”
卫司嗤笑了一声,发善心啊。怎么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有这种自己发了善心,就觉得别人肯定会知恩的。
他开口:“我没让你救,你走……”
话没说完,薛娘打断:“我见你一直在等什么人,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她回来看不见你,肯定伤心得很。自个儿活着,该多难受。”
卫司怔住,紧紧抿着唇,眼睛有些酸涩,别过头没再说话。
薛娘再过去帮忙,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她眯着眼睛笑了,卫司不经意间瞥见,只觉得尤为熟悉。
俩人足足忙活了三天,仍是没收拾完。薛娘出主意说,她弄个法术直接把房子重新盖起来就是。
卫司不肯:“这又不是你的家,不用你来。在旁边搭把手就成。”
他态度这么坚决,丝毫不肯被她所迷惑,薛娘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憋屈。
卫司从树林子里砍了棵两人粗的树。正放在院子里打磨,等弄好了,用来当房梁。他腿不方便,过一会儿就得歇一歇。
次数多了,卫司开始不耐烦,强忍着干活。腿隐隐作痛,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
薛娘在一边劝他歇歇,反被他凶了回来。她气得想下手打他,这会儿又不敢,怕他还手。抿着唇琢磨出来一个主意。
施法将他手里用来刨花的家伙什变得钝了些。
卫司动作渐渐慢下来,把家伙什拿到眼前,看了半天,心下奇怪,干着活儿,只有越来越锐利的份儿,怎么还变钝了。
他倒了杯茶,坐到凳子上,慢慢磨着。
薛娘在旁边儿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又施法还原。卫司继续抛光打磨,刀片划过木头的声音,在薛娘耳边响个不停,尤为安心。
薛娘坐在椅子上问真不用她帮忙?
卫司大声嚷了句不用。
薛娘眯着眼睛,撑着手里的纸伞。这是唯一能在白天出来的法子。好在卫司不怎么跟邻居来往,不然有人往这儿一看,院子里平白立着把伞,还不得吓死。
看了眼日头,仍觉得刺眼,卫司干活儿的功夫又不短了,故技重施,等着他再过来歇着。
连着这么做了三回,卫司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用余光注意着薛娘,发觉她转了转手腕,手里的家伙什顿时又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