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脸上有碍观瞻,萧恒也没脸顶着出来见人,元意的日子过得好不舒适自在。然而萧恒没出现,但不代表着他消停,因为惦记着别人家的女儿,便让自家父亲萧朔萧尚书登门拜访,趁早把问名的程序给办了。
萧尚书也是麻利人,他早就想让自家儿子成亲,期望男儿成家立业之后能收收性子,奈何他就是不愿意,如今难得他主动松口,岂有不乐意之理。在这关头,他也懒得计较元意所谓的流言和她庶女的身份,只要他儿子能娶上媳妇,就算是嫁了人他都能给抢回来。至于会不会被认为他从此成为太子的人,萧尚书表示,他纵横官场几十年,至今任然保持中立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得不说,萧恒能有如此浑不吝的性格,也是有家学渊源的。
朱常仁和萧朔同朝为官,虽不至于交恶,但也谈不上友善。朱常仁看不上萧朔的粗鄙,萧朔不喜朱常仁的装腔作势,两人朝中相见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为了儿女亲事,两人不得不握手言和,友好协商。朱常仁在几番拿乔后,尽管心里几百个不乐意,又不得不顾及自家女儿的意愿,终于和萧家换了庚帖。
这可把萧恒给乐坏了,在脸上的瘀痕终于消退之后,乐颠颠地带上他淘来的古董珍玩拜访未来泰山大人,拉拉关系,如果可以,顺便看看未来媳妇就更好了。
谁料他的阴谋非但没有得逞,反倒得了个让他心力交瘁的消息。
直到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朱府,脑子里依旧回荡着未来泰山大人阴测测的声音:“我们朱家是礼仪之家,自然讲究长幼有序,意儿尚有两位亲姐未出阁,怎能乱了礼法,先行出嫁?”
所以说,他当今之要,不是娶媳妇,而是帮未来妻姐找夫君!夭寿哦,他究竟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会娶个媳妇都这般艰难?
040元柔婚事
就在萧恒满京都乱撞挑姐夫的当口,张氏手里也掌握着一份青年俊杰的名单,合计着给元柔挑婆家。
自从被朱常仁一句话分了掌管中馈的权利之后,张氏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前有到处蹦跶不知收敛的庞姨娘与她较劲,后有丈夫的疏离和冷漠,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她失势,阳奉阴违的就有不少。若不是她生了朱府的嫡长子,如今只是外放未归,她恐怕已经寸步难行。
替元柔挑选夫婿是朱常仁早就吩咐下来的事,虽然朱常仁厌恶张氏,但儿女亲事不可能越过她这个嫡母让庞氏来办,先不说困在后院的姨娘不知各家儿郎优劣,若是传出去,也值得御史参他一本宠妾灭妻。
张氏心里也打着算盘,尽心替元柔挑一个家世清白、勤奋好进的后生,权当向朱常仁低头赔罪,再看在儿子的份上,他终究不会让她继续处于难堪的地位。
故而她憋足气,耐着庞氏的闹腾,派人把今年中举进士一一排查了个遍,终于在挑选了一位堪称优秀的人选之后,等朱常仁一回府,便差人叫进了房来。
“老爷,您看这周淳化如何?二甲传胪,二十未娶,身边只有一个通房伺候,人品相貌都是上好,柔儿嫁过去也可得清净。”朱常仁一进里屋,张氏便递给他一份档案,里边正是她口中周淳化的身家背景。
朱常仁静静地把几页纸看完,频频点头,只有略有不满意,“三岁失估,十岁丧母,家中无长辈,此子无宗无族,命运多舛,实非良人。”
张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脸上却还是笑着,“柔儿性子娴静,与世无争,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又无妯娌勾心斗角,实为上上之选。”她觑了觑已经有所意动的朱常仁,继续道:“再说了,姑爷没有家族依靠,不是还有我们朱家嘛。以后柔儿也不至于被姑爷欺负了去。”
朱常仁想起终日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的元柔,脸上终于动容,这周淳化除去无宗无族这一点,其他可谓是完美至极,连他看了都赞赏不已。若非因为身世有缺,这般优秀的人才早就在进士榜出炉的时候就被人定下了,哪里等到他来挑拣。
于是他点了点头,“不错,就他了,改日你把人带府里让我考校一番。”
张氏脸色一喜,连忙福身应道:“妾身明白。趁着今日有空,不如今儿个就差人去请周公子?”
见他没有反对,张氏便差遣下人去请人。这时才记得光顾着说话,忘了叫人伺候,便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朱常仁给面子地喝了一口,见张氏正低眉颔首,一派柔顺,到底多年的夫妻情谊,又是主母,终究不好让她没面子,便道:“孙氏整日吵吵闹闹的也不像话,既然她不懂管家,还是由你掌管吧。正好柔儿意儿婚事将近,你身为嫡母,正好替她们置办些嫁妆。”
张氏心中先是一喜,待听到最后一句时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感情这么痛快把掌家的权利归还,是为了让她操办那些狐狸精的女儿的亲事。他只去关心那些庶女的婚事,她的怡儿也正当年华,他可曾过问一句?
尽管心中痛恨,张氏不得不强颜欢笑,贤惠地叠声应下。
041苦尽甘来
并非朱常仁不关心元怡,而是他了解张氏为人,对于庶女的婚事她可以不尽心,但是元怡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婚事肯定会千挑万选,丝毫不输于对元柔的严格。既然如此,他也乐得清闲,作为一个封建家族的大男人,他插手元柔和元意的婚事,已经是出格。
故而,尽管知道张氏心底的哀怨,他还是不提一词,待下人禀报周淳化已经在客厅等候时,在张氏的服侍下整理了衣衫,出去见客了。
朱家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祖上曾出了不少名闻遐迩的文人大家,在读书人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朱家的儿女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就算是庶女也是各世家争抢的对象,更何况勋贵寒门之流。
身为薄祚寒门,周淳化能被朱家看中,自然是喜不自禁,不假思索地应下婚事,朱常仁对他的考校也很满意,念他家中无长辈,便挑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随他回周家准备婚事。元柔已是二八年华,不宜耽搁,便挑了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时,于今年五月廿三完婚。
消息传来时元意正苦大仇深地绣着嫁衣,一分神,白皙细嫩的指腹又添了一个针口。
素梅被渗出的鲜血吓了一跳,熟练地拿起一旁的药膏,道:“姑娘,您没事吧?疼不疼,还是擦点药吧。”
元意丝丝地抽着气,看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双手,拧起眉头,“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目光看向才绣了小半的嫁衣,小脸一皱,叹道:“继续吧。”
素梅低头,掩住眼底的无奈。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针线女红却是惨不忍睹,从小到大不知到吃了多少亏,一手绣活好歹能见人,也是灵气有余,火候不足,故而里里外外的绣活都是她一手操办,未曾让她动手。只是嫁衣必须要出嫁的姑娘亲手绣,虽说有她帮忙,但是姑娘手艺生疏,还是让她吃尽了苦头。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只有手中红线纷飞,静谧无比。元意渐入佳境,外边却传来腊梅的传报声,“姑娘,二姑娘来看您来了。”
元意讶然,连忙放下针线,去了堂屋。元柔正坐那儿,看着茶水氤氲的雾气,面容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姐。”元意唤了她一声,元柔才回过神,枯寂的眼中才添上温暖和笑意,拉着元意的手让她坐在身侧,道:“我冒昧来找你,听腊梅说你在绣嫁衣,叨扰你了。”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像涓涓细水般祥静缓和,元意和她靠得极尽,可以嗅到她身上沾染的檀香味,像是被青灯古佛活生生地割断了青葱年华,暮色沉沉,寂寥而空旷。
元意心中一涩,脸上却未露分毫,笑意盈盈道:“姐姐来的正好,救我于火海,怎么会怪罪。”
元柔这才想起元意的不善女红,凭着这由头,从小不知被太太发落了多少遍,眼尖得看到她手中密密麻麻的针口,倒抽了一口气,劝慰道:“难为你了,不过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吃点苦也是值得的。”
元意见她眼中飞闪而逝的黯然,心中一叹,语重心长道:“二姐既然懂得苦尽甘来的道理,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姐姐理当欢喜,也好安楚姨娘的心。”
脑海中闪过姨娘虚弱的身体,元柔眼中一红,“妹妹果然比旁人通透,姐姐受教了。”
042母女争执
不知是元意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元柔自己想开,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因为都要绣嫁衣,两人便凑一起,少了寂寞,彼此的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因为要准备元柔的婚事,府上的气氛多多少少受了感染,下人就算是往来忙碌,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然而事有例外,嫡女元怡这些天过得并不顺心。张氏恼她破坏了把元意送进宫的计划,又想磨她性子,便关了她十几天的禁闭,熟料她不知反思,反而满心怨怼,一得出门就听闻元柔和元意定了亲的消息,夹在两人中间的她尚未有着落,心里又急又委屈,刚进张氏的院子就冲她恨恨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女儿!”
张氏彼时正和云嬷嬷合计元柔的嫁妆,乍一听元怡此话,气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见元怡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怒从中来,拍着桌子喝道:“孽障,你还有脸说,我宁愿没有你这个不堪大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