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试图说服高熲停下,可高熲却对宇文邕的话置若罔闻,只闷头向前狂奔而去。
“独孤熲!”见高熲始终不肯停下,宇文邕也不喊了,索性卯足了劲儿地往前追,可追着追着,宇文邕就觉得他们的行进方向似乎不妥再往前,再往前似乎有一处断崖。
宇文邕本是想提醒高熲一声,可转念一想若让高熲跑到了别的地方就更麻烦了,倒不如将他逼到绝路,只有让高熲停下来,独孤善他们才有可能追上来,只有让高熲停下来,他们才有抓住他的可能,不然又不能调兵追捕,这样一直跑下去可要没完没了了。
这条路高熲也是熟悉的,只是今日一直提心吊胆地怕被抓住,后又被宇文邕追着,这才让高熲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这里来,待看到面前的断崖时,高熲傻眼了,心情悲凉到只差叹一声“天要亡我”了。
“独孤熲,跟我回去。”宇文邕勒马停在不远处,真正来到断崖边时,宇文邕突然又有些害怕了,他怕高熲带着独孤伽罗从这断崖跳下去,“你带着卫国公最宠爱的女儿,能逃到哪儿去?而且,她都已经被你折腾去了半条命,你要连她的那半条命都夺走吗?”
听到宇文邕的话,高熲怔住,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就见独孤伽罗双目紧闭似昏睡了一般,双唇被冻得发紫,连脸色都有些泛青。
“伽罗?伽罗!”高熲大惊失色,赶紧抱住独孤伽罗,却发现独孤伽罗浑身冰凉,“伽罗!伽罗你醒醒!”高熲拍打着独孤伽罗的冰凉的小脸,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等高熲好不容易叫醒了独孤伽罗,独孤善和杨坚也已经赶到。
“昭玄!”看着停在断崖边的两人一马,独孤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昭玄,你给我回来!”
“三哥?”听到声音,独孤伽罗探头看向独孤善,却见独孤善、宇文邕和杨坚三人均是骑马停在不远处。
头昏脑涨的独孤伽罗有些搞不清状况,再看看高熲,又偏头看向另一边,这才发现她与高熲正在断崖边儿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冷到连大脑都停止了运作,迎着从断崖前方吹来的冷风,独孤伽罗却并不害怕。
“昭玄哥哥,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独孤伽罗虚弱一笑,“今夜是大年三十儿,昭玄哥哥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说着,独孤伽罗就从高熲的怀里坐起,笔直地坐在马背上,偏头看着黑漆漆的崖下。
“伽罗,我不是……”高熲展开双臂虚抱着独孤伽罗,生怕这崖边的风再大点儿就要将独孤伽罗吹下去了,“伽罗,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
“只有你跟我的地方?”独孤伽罗缓缓转回头看着高熲,虚弱却粲然地微笑,道,“那么从这里跳下去吧,从这里跳下去,黄泉路上,便只有你跟我了。”
独孤伽罗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她甚至不明白高熲到底为何要带着她逃出来,只是她知道,高熲疼她,分毫不输给独孤善和独孤穆那帮兄弟。
“独孤伽罗,你胡说什么呢!”一听独孤伽罗这话,独孤善立刻怒喝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伽罗怎么还敢煽动昭玄?万一昭玄头脑发热真带着她跳下去了可怎么办?
杨坚也是紧张地看着独孤伽罗,思考着如何才能在不惊动高熲的情况下接近那断崖边儿上的两个人。
独孤伽罗对独孤善笑道:“三哥别担心,我只是想为昭玄哥哥做点事情而已。从小到大,你们都宠着我,不管我想做什么,你们都纵容我,与我一起长大的昭玄哥哥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可却和哥哥们一样,一如既往地疼我,到如今,我也想为哥哥们、想为昭玄哥哥做点儿什么。
这些年昭玄哥哥与咱们兄妹生分了不少,难得昭玄哥哥有所要求,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这一去,怕就再没办法见到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了,好在三哥在这里,便替我捎个话回去好了,以后我不在了,哥哥们也少些麻烦事儿。
对了,之后带普六茹去我房里看一看吧,那些桃花可都开着呢。
那么昭玄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独孤伽罗回头再看高熲时,高熲已经泪流满面,一是为独孤伽罗说得这些话,二是因为独孤伽罗泛青之后又开始发红的小脸。
独孤伽罗发烧了,且是许久不曾有过的高烧。
他只是爱着独孤伽罗而已,他从没想过要让独孤伽罗离开这些疼她爱她的人,也没想过让独孤伽罗与独孤家的人从此再难相见。他爱独孤伽罗,爱那个被家人宠得什么都敢做的独孤伽罗,爱那个爱着家人为了家人什么都敢做的独孤伽罗。
他带不走独孤伽罗,他明知道他带不走独孤伽罗……
“伽罗,别说了,是我错了,是哥哥错了,我们哪儿也不去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独孤善与杨坚对视一眼,两人立刻翻身下马,冲到高熲的马前,合力将独孤伽罗抱了下来。
一摸到独孤伽罗发烫的额头,独孤善的心里就直冒火,将高熲从马上拽下来就猛揍一拳。
“你这个混蛋!你明知道伽罗身子弱,还带着她在夜里跑?亏得你求我的时候还有脸说你会疼惜伽罗一辈子!这三天都没没过去,你说说你做了什么?!”
高熲倒在独孤善的腿边,哭道:“三哥,三哥我知道错了!你快带伽罗回去,她的烧……”
“不用你说!”独孤善又在高熲胸口补了一脚,这才急匆匆地回到马上。
这时,杨坚已经抱着独孤伽罗回返。
调转马头之后,独孤善又回头看了高熲一眼,道:“昭玄,你自己去跟父亲请罪吧。”
独孤善这话也是要高熲去给独孤信送个信儿,他与杨坚不好带着高烧的独孤伽罗回宫里,就只能先回卫国公府了。
宇文邕看了看狂奔离开的杨坚和独孤善,又看了看抹掉泪水重新站起来的高熲,想了想,对高熲说道:“今夜的事情,我会嘱咐皇宫和城门守卫不得走漏风声,你……好自为之。”说完,宇文邕也往长安城回了。
独孤家那七娘子倒是特别,碰到这样的事情不哭不闹,竟还能笑着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这样的女子定是能有一番作为。
而被宇文邕认定会有所作为的女子此时却缩在杨坚怀里瑟瑟发抖。
“冷……”
杨坚眉心紧蹙,本就严肃的脸此时更加严肃了,怀里独孤伽罗的身体热得发烫,可听到这话,杨坚却也只能将独孤伽罗抱得更紧。
“三郎君,烧得似乎更厉害了。”杨坚转头冲独孤善喊道。
“我知道!”独孤善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暴躁,“伽罗身子不好,稍一折腾就容易发烧,更别说是在隆冬的夜风里吹了这么久。昭玄那混蛋,我定不饶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悲桑的事情莫过于大晚上十一点多写完更新,却在想要复制粘贴到后台发表时发现无线鼠标没有电了,然而并没有备用电池这种东西,也没有备用鼠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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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的心意
因为是岁末年初,所以卫国公府里的差役大多被准了假回乡过年,留守可供差遣的人并不多,加上洛容、洛生姐弟俩又还在宫中,因此当独孤善和杨坚带着高烧的独孤伽罗回到卫国公府时可是好一阵手忙脚乱。
“怎么办?”将独孤伽罗放在堂屋偏厅的榻上,杨坚慌张却茫然地看着独孤善。
“你在这里守着伽罗便可。”心知杨坚定是不会处理这种状况,独孤善也不指望杨坚能帮上什么忙,但有个人陪在独孤伽罗身边,他也能放心地去安排其他事情。
于是交代完这句话,独孤善就冲出了堂屋,随便抓了个女婢去请医师,自己则带人去后院房里取来棉被,另外又差人打了冷水。
偏厅里,杨坚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看着脸色通红的独孤伽罗心中慌张不已。
“唔……好冷……”独孤伽罗在榻上翻了个身,蜷起身体跟只虾米似的侧躺在榻上。
“伽罗?”杨坚蹲在榻边,担忧地看着独孤伽罗,搭在独孤伽罗手臂上的手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独孤伽罗身体的颤抖。
杨坚咋舌,焦急地望向堂屋门外,却不见独孤善回来。
“唔……阿娘……冷……”烧迷糊的独孤伽罗只觉得手边儿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便直接抓住往怀里抱。
“伽罗?”手臂被独孤伽罗抓住一个劲儿地往怀里拖,杨坚不知该如何是好,再一次焦急地望向门外,却依旧不见独孤善的影子,杨坚烦躁地挠挠头,索性坐在了榻上,将直打颤的独孤伽罗抱进怀里,“还冷吗?”
“冷……”独孤伽罗的声音软绵绵的,因为烧得难受,还带着点儿哭腔,听着叫人心疼。
杨坚蹙眉,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杨坚便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将独孤伽罗兜进衣服里,紧紧裹住。
“普六茹,怎么样了?”独孤善抱着被子踏进偏厅,见杨坚紧紧抱着独孤伽罗,先是一愣,可随即又像是没看到这幅景象一般,只管大步走到榻边,将被子抖开,盖在独孤伽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