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见洛容给高熲倒了茶,独孤伽罗便从洛容手上接过那杯茶,亲自送到高熲面前:“昭玄哥哥,喝点儿水吧。”
高熲伸出手,却是抓住了独孤伽罗的手腕。
喝醉了的高熲手上不稳,抓得独孤伽罗的手猛地一摇,惊得独孤伽罗手一抖,掉了茶杯。
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是两个月,”高熲紧紧抓着独孤伽罗的手腕,“两个月又三天,三郎君想尽办法,愣是没让我踏进卫国公府半步,就连你从春官来回的那条路,三郎君都不许我靠近,他可当真是疼你啊……”
“洛容,再倒一杯水来。”独孤伽罗蹙着眉反握住高熲的手,柔声安抚道,“三哥也很疼昭玄哥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三哥从不厚此薄彼。”
“从不厚此薄彼?”高熲冷笑一声,“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毫无干系的家臣之子,这亲疏分明,他如何能做到不厚此薄彼?”
听到这里,独孤伽罗依旧是一头雾水,可听高熲的意思,独孤伽罗猜他是与独孤善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独孤伽罗坐在了高熲的身边,将洛容送过来的第二杯茶水递到高熲面前:“昭玄哥哥,喝杯水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听着。”
高熲这才接过茶杯,却也没有喝水,只是将茶杯攥在手里,垂着头,沉默了下来。
洛容蹭到独孤伽罗身边,一脸担忧地扯了扯独孤伽罗的衣袖。她总觉得此时的高熲看起来有些吓人。
独孤伽罗转头看向洛容,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只有在懵懂无知的孩童时期,高熲才会叫她“伽罗”,就跟她的哥哥们一样。可长大懂事以后,高熲就开始叫她“七娘子”,就跟那些外人一样。
独孤伽罗一直觉得这个称呼是高熲强加给自己的一种枷锁,硬是要将他自己与独孤家的身份区别开来,愣是要将他自己与他们兄妹之间的亲疏区分开来。虽然独孤伽罗一直都觉得这种克制既没有必要,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可却也从没跟高熲提起过。
今天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亲昵称呼,独孤伽罗心中惴惴。她实在猜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让高熲自己打破了这个他自己建立的枷锁。
“伽罗,”沉默良久,高熲再度开口,“你喜欢普六茹吗?”
独孤伽罗闻言一怔,脸色不自觉地微微泛红:“昭玄哥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高熲眼神一暗,又沉默了起来。
高熲了解独孤伽罗,如若他没说中,那独孤伽罗会立刻否认,可她没有。
高熲突然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砸,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独孤伽罗就往殿外走。
“七娘子!”高熲气势汹汹地拉着独孤伽罗就往外走,那架势着实吓坏了洛容。
“诶?昭玄哥哥?昭玄哥哥我们要去哪儿?”独孤伽罗也被吓着了,尤其是高熲抓着她手腕的手握得紧紧的,紧得独孤伽罗连骨头都在疼,“洛容,去叫三哥!”
“是!”洛容一听,拔腿就跑。
独孤伽罗的身上还穿着登台时的那一身白衣,被高熲拉出偏殿拖进夜色之后格外扎眼。
“昭玄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啊?”独孤伽罗一边往后使劲儿拽着高熲,一边尽量声音轻柔地问道。
高熲不答,只是闷着头拖着独孤伽罗往前走。
“昭玄……独孤熲……高熲!”独孤伽罗急了,“高熲你给我停下!”
高熲的脚步猛地顿住,扭头看了独孤伽罗一眼,就在独孤伽罗以为他终于停下来了的时候,高熲又拉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
“高熲!”独孤伽罗被拉得脚步踉跄,暗想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没个人走过来。
“昭玄哥哥,我冷,你让我回去换身衣服好不好?”硬的不行,独孤伽罗就只能扮可怜。
果然,一听到独孤伽罗那可怜兮兮的声音,高熲的脚步立刻停住,可紧接着高熲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转身往独孤伽罗身上一兜。
“披好。”只说了两个字,高熲就又拉起独孤伽罗继续往前走。
独孤伽罗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左顾右盼,只盼着有个人能从这偏僻的小花园路过。
独孤伽罗就一直这样期盼着,倒还真盼来了个人。
宇文邕是来这僻静的花园里醒醒酒的,遣退了随从,便一个人行走在清冷的花园里,可走着走着,却听见了吵闹声。
今日年宴,是谁敢在宫中喧哗?
宇文邕好奇地走过来,就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这花园匆匆穿过,看着倒像是前面的那个人态度强硬地拉着后面的人走,后面的人虽不情愿,却抵不过前面那人的力道,只能踉跄着跟上。
宇文邕眉心微蹙,想了想,还是开口喝道:“什么人敢在宫中喧哗?!”
听到这声音,独孤伽罗两眼一亮,扭头就将宇文邕站在不远处,独孤伽罗立刻拍了拍高熲的手,急忙道:“昭玄哥哥,是辅城郡公!是辅城郡公在叫你!”
然而高熲也只是扭头瞄了一眼宇文邕,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连辅城郡公都不予理会?独孤伽罗心里一咯噔,突然觉得要大事不妙。
“救……”
这一句救命独孤伽罗还是没能喊出口,高熲似猜到了一般突然回身,一记手刀就打晕了独孤伽罗,匆忙看了一眼宇文邕,打横抱起独孤伽罗就跑。
宇文邕倒是没看清在花园里拉扯的两个人是谁,只是看见他出现之后,其中一人将另一个打昏了带走,宇文邕直觉不妙,大步追了上去。
“何人在宫中放肆?快束手就擒!”
可宇文邕这一喊,高熲竟是跑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待出了那小花园,宇文邕惊讶地发现那花园的出口处竟然停着一匹马。
宫城之中,除了皇帝车辇,连皇子都是不允许乘车骑马的,这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宇文邕立刻抽出腰间佩剑,追赶的脚步也越发得快了。
“站住!”
高熲先将独孤伽罗放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眼宇文邕,得意一笑,扬鞭在马臀猛抽一下便绝尘而去。
宇文邕站在花园出口,皱着眉看着那匹马离开的方向。
方才对方那一回头他才看清,那人竟是独孤家的那个独孤熲,那么被独孤熲抱上马的是谁?敢违反宫规,这难不成是要私奔?
独孤熲……私奔……难不成独孤熲带着的那个人是独孤伽罗?
宇文邕一惊,暗道这事儿可大了。
正想要回到殿中将事情告知独孤信,宇文邕就瞧见独孤善、杨坚和洛容快步跑来。
见宇文邕手持佩剑,独孤善眼神一闪,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辅城郡公可曾瞧见舍妹?”
宇文邕立刻答道:“方才瞧见独孤熲将独孤伽罗掳上马了。”
“该死的!”没赶上吗?独孤善眉心紧蹙,来不及跟宇文邕道谢,转身又跑了回去。
杨坚向宇文邕点点头,便也跟着跑了回去。
洛容光是从大殿跑到这里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此时根本没力气跑回去,因此跟宇文邕道了谢之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宇文邕看了看洛容,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马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一起跳下去
马背上,独孤伽罗被高熲圈在身前。骏马飞驰,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逼得独孤伽罗只能转身抱住高熲的腰,将脸埋进高熲的胸膛,却还是冷得浑身发抖。
身上的衣服虽有两层,可一层是绫,一层是纱,风一吹就透,更不用说是隆冬时节的夜风,只跑了一会儿,独孤伽罗就浑身发颤,再跑一会儿独孤伽罗就觉得身体快没有知觉了。
“昭玄哥哥……好冷……”
可是呼呼的风声盖过了独孤伽罗虚弱的声音,高熲什么都没听到,只一门心思地打马出城。
勒马急停在紧闭的城门前,高熲直接掏出了独孤信给他的牌子,高声对守城门侍卫喊道:“卫国公府独孤熲有急事出城,开城门!”
守城门的侍卫一听到卫国公的名号,立刻忙活着给高熲打开了城门,连个理由都不问。
“独孤熲,站住!”
听到这一声厉喝,高熲转头一看,就见宇文邕打马追来。高熲心中一惊,等不及城门打开,马鞭一甩,竟是在城门还没开到足够大时径直冲了过去。
“关城门!拦住他!”
宇文邕的命令下得十分果断,可终究是还是说得晚了一步,守城门的侍卫因为怕高熲连人带马撞到门上,所以加快了开门的速度,让高熲平安出了城门。眼看着高熲从眼前掠过,那侍卫才听到宇文邕的命令,心中一惊,登时就慌了。
年三十儿的大半夜,这些人玩的什么呢?
宇文邕无奈,只得追了出去,还特地嘱咐城门守卫等会给独孤善一行指个路。
“独孤熲,你掳走独孤伽罗,又假借卫国公名义夜里出城,已是罪责重大,你若现在停下,我尚且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