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免礼。”周臬台露出和善的笑容,抬手让两个人起来。
段文瑞和俞三礼对视一眼,齐齐站了身,“不知臬台大人唤小的们前来有何要事?”
“你们坐吧,”周臬台命人搬了两个杌子过来,命二人坐了,这才开口问道:“本官想问问你们对银窑的事有何打算?”
“这……”段文瑞是无所谓,反正北乡的矿口已经被炸了,可是俞三礼不同,他和顾谦合作的前提就是顾谦能帮他保住南乡的开采权,所以他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顾谦身上。
“俞三礼,有话尽管说。”顾谦笑着对俞三礼说道。
见顾谦神色笃定,俞三礼也有了底气,他重新跪到周臬台面前,沉声道:“臬台大人明鉴,我南乡虽有银脉,但是产量低微仅够乡亲们补贴家用,更何况南乡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也低,这银窑就是南乡百姓们活命的根本,望臬台大人开恩,准许南乡百姓们继续开窑!”
“照你这么说,好像老夫不允许你们开窑就是断了你们的活路?”
“草民不敢!”俞三礼跪在地上,声音悲痛地哀求道:“草民绝没有威胁大人的意思,实是南乡百姓生活困苦,望臬台大人怜惜则个!”
“唉,老夫既然接受了你的投降,自然不愿做个恶人,要不然不是被南乡数千百姓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吗?”周臬台叹了口气,道:“南乡百姓识大体顾大局,为表彰其义,本官准许你们继续保有银窑的开采权!”
“谢臬台大人!”俞三礼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头来。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周臬台给顾谦使了个眼色,顾谦赶忙将俞三礼拉了起来。
解决了南乡的问题,接下来就要说到北乡。周臬台上下打量了段文瑞几眼,直把段文瑞看得额头冒汗,心中惴惴。
“段文瑞,你对北乡是如何打算的?”
“草民没有想法,但凭臬台大人吩咐。”
“哦?”周臬台挑起了眉,稀罕道:“你陷害段广荣致他全家被杀,到头来竟然说对北乡没有想法?”
段文瑞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喊冤道:“臬台大人何出此言?段广荣乃是草民的干爹,若非为了国家大义,草民如何会将自己置于不孝不悌之地!草民在此立誓,如对北乡银窑有丝毫念想,天打五雷轰!”说着,举手对天发誓,那模样,颇有些慷慨就义的架势。
周臬台与萧知府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肯定,看来萧知府这一关算是过了。他沉吟片刻,对段文瑞说道:“不论如何,你对北乡平乱是有功的,如果抹杀了你的功绩,对你可不公平。”
“草民不在乎。”
“这样吧,清江县衙缺了个典史,我看你识文断字又有才干,不如就顶了这个缺吧!”周臬台说完,转头看着萧知府道:“望舟意下如何?”
“臬台大人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萧知府颔首道:“待下官回衙,就为他补齐手续。”
“好,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周臬台赞赏道:“有望舟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段文瑞莫名其妙成了官身,俞三礼也得遂心愿,不由得喜笑颜开,频频向周臬台和萧知府表示感谢。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两位当家的都在场,咱们顺便把北乡银窑的事给解决了吧!我听说南乡和北乡曾经因为银窑的界限问题屡起争执,这次老夫亲自划定界限,从此官窑和民窑彻底分开。”
“臬台大人所言甚是。”萧知府心里也很欢喜,段广荣虽然死了,但是眼看着北乡银窑就要收归官府,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可跑不掉了!
正得意间,一个小旗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进了院子,见了周臬台和萧知府,他单膝跪地,大声报道:“报!北乡银窑被炸!整座银山全部坍塌!”
“什么!”周臬台应声而起,满脸怒容。
萧知府也坐不住了,他直直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旗,整张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臬台怒吼道。
“都是那恶贼段广荣,在他被抓前就在山上藏好了炸药,一旦他被官府诛杀,守在山上的同伙便将银窑炸平,现在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是挖不出原来的矿洞来了。”
小旗说完,就将头死死地埋了下去,生怕被上官责罚。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炸药?!”萧知府咬破舌尖,尽力保持了理智。
“小人不知!”
“查!”
“是!”
“老爷,已经四更天了,您睡一会儿吧。”老家人为萧知府端来热汤,见他大睁着双眼没有一丝睡意,不禁耐着性子劝解道。
“放那儿吧,你先去睡。”
“老爷,唉……”老爷不睡,老家人哪里睡得着,他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一边为萧玉卿按脚,一边说道:“老爷有烦心事,不妨跟老奴说说。”
“说了你也不懂。”萧玉卿靠在床头,蹙眉慢慢思量,越思量他越觉得此事有蹊跷,为什么每件事都这么凑巧?凑巧的次次都坏他的好事?是巧合还是人为?想到周臬台的面瘫不喜,想到顾谦的曲意逢迎,想到今晚莫名其妙当上典史的段文瑞,每一桩每一件,看似没有逻辑,却处处都有勾结。
萧知府觉得头都大了,他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谁在做局,但是他的算盘全数落空是真的。
“可惜张师爷这次没来啊。”萧知府望着渐亮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不然多一个人总会多一个办法。”
“张师爷去了省城,这还是老爷的吩咐呢。”
说到省城,萧知府眼前一亮,他倏地掀被而起,把老家人吓了一跳。
“老爷,您怎么了?”
“哈哈,本官差点忘了。”萧知府得意地一笑,他怎么把那个人给忘了,那可是个大杀器!
第30章 萧知府的回马枪
第二天一早,萧知府就派人去了北乡调查银窑的炸毁情况。
顾小九看到他的人出了城,马上就回县衙禀报了顾谦。
“出去了?”顾谦吃着早饭,慢条斯理道。
“是,城门刚一开就走了。”
顾谦点了点头,道:“那就不用管了,你吃了没有?赶紧去吃饭吧!”
“嘿嘿,小的在城门口等着的时候,在王西施那里吃了碗豆花。”
“你比我还会享受啊!”顾谦放下筷子,板着脸道:“明天一早也给老爷我弄碗豆花尝尝。”
“见者有份,也给我来一碗。”顾泰笑着走了进来。
“小九爷,有我的份吗?”顾安也凑了个趣。
“都有都有,”顾小九看着屋子里用戏谑的目光瞅着他的众人,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肉疼道:“老爷您先吃着,我再出去探探。”说着,溜着墙根就往外走。
顾泰看他抠门的模样就想笑:“今天没有豆花了,那回来先给我带个烧饼,夹肉的!”
“自己去买!”在一屋子的打趣声中,顾小九捂着钱袋落荒而逃。
顾谦掏出手巾擦了擦嘴,笑着问顾安道:“那王西施的豆花果真好吃?”
“那您就得问马主簿了。”顾安凑近顾知县,挤眉弄眼道:“听老吴头说,他们俩……”双手对了对大拇哥。
顾知县咳嗽一声:“咱们说的是豆花。”
顾安一本正经:“老爷,我说的是豆花啊。”
顾谦嘴角抽了抽,心说他怎么没发现手底下这几个人花花肠子也不少呢?一想到马主簿和王西施的绯闻,顾知县愉快地决定,明天不用顾小九往回带了,他要亲自去王西施的豆腐摊上吃豆花。
吃过早餐,顾谦穿戴整齐,去了周臬台的下处应卯。
周臬台正在用饭,所以他被请到了偏厅等候,一进去,发现他还不是最早的,李参将和于百户在里面对着头说话呢。
“李大人早,于大人早。”顾谦有礼道。
“顾知县早。”李参将和于百户停止了小声的议论,一脸不自在地转过头来。
“两位用过早点了吗?”顾谦像是没看到他们的不自然一样,笑容可掬地问道。
“这……”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开口:
“吃过了!”
“还没有!”
李参将说吃了,于百户说没有,顾谦心中闷笑,但是面上还是很和气地说道:“既然于大人没吃,那下官就让他们往这里送一份吧。”
“顾大人,”于百户叫住了他,压低声音道:“别叫了,等见过了臬台我再回去用饭。”
“可是您还饿着肚子呢!”顾谦自责道:“都是下官失职,没有照顾好二位。”
“行了,别他奶奶的客气了!”李参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瓮声瓮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吃饭!”
顾谦不明所以,于百户一脸尴尬。
正在这时,周臬台吃过了早饭,叫他们进去喝茶,见李参将和于百户进去了,顾谦也要跟着往里面走,没想到刚走到门口,李参将就板着脸对他说道:“顾知县,咱们要跟臬台大人汇报军情,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