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段文瑞见闹得火候差不多了,给一旁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会意,急忙跳出来当和事佬。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两个人给拉了开来。
“军爷们,车上没啥好的,这些熏鸡熏兔给军爷们垫垫肚子吧!”将顾小九拉开,车夫们又取了车上的油纸包给巡夜的士兵们享用。那些巡夜的士兵早就饿了,见到这些吃食,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有领熏鸡的,有领熏兔的,手里提着人家给的东西,也就不好意思再查了。
顾小九被段文瑞拉到一旁,小旗也被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哄走了,等一队人消失在夜色中,段文瑞赶忙为车夫们做了部署,让他们连夜赶往北乡,争取在明日俞三礼投降典礼结束前,把北乡矿坑的入口用炸药封上。
周臬台拉着众人一路将会议开到了丑初。
因为太过困倦,大家一回房就放倒了,就连一向喜欢听取下属汇报的萧知府也困得睁不开眼,勉强听过了张侍卫见段广荣的事就去梦了周公。
这一夜,几人辗转几人安眠,好像只一会儿的功夫,天就亮了。
“老爷,该起了。”顾谦在榻上稍稍养了养神,他也不敢睡实,顾安一叫起,他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顾谦的眼中遍布红丝,这两天他也熬得不轻。
“已是卯正了。”顾安给顾谦拿来外衣和鞋袜,看到顾谦困顿的模样,顾安不忍道:“老爷,要不您再睡一会儿吧!”
“过了今天,有的是时间睡。”顾谦披衣而起,吩咐道:“顾安,去给我准备热水。”
“老爷,您还要洗澡?”顾安咋舌了,他家老爷以前可没这么爱干净啊!
顾谦瞪眼:“你有意见?”
顾安一缩脖子:“不敢。”
热水泡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顾谦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他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慢条斯理地用过早餐,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这才轻车简从去了周臬台的下处。
接受俞三礼投降的时刻定为巳初,时间还很充裕,顾谦将昨晚的计划仔细思量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这才安下心,静静地等待起来。
“顾知县,臬台大人请您进去。”周臬台的侍从见到顾谦,礼貌地将他请了进去。
顾谦一进门,就看到周臬台在就着小菜喝清粥,他皱了皱眉,自责道:“都是下官失职,竟然给臬台大人送这种清淡的吃食,请臬台大人恕罪!”
“不关你的事,这是老夫多年的口味,吃些鸡鸭鱼肉反而会积食。”周臬台喝了两碗菜粥,放下碗,用手巾擦了擦嘴,转头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好了。”
“那就好,”周臬台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就等着好戏开锣吧!”
还不到辰时,清江县城的城门内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听说官军在北乡打了个大胜仗,不仅抄了段广荣的家,还把段家一家老小都抓了起来,就等着午时问斩呢!
还有人说,今日是南乡三当家俞三礼率南乡民众向官府请降的日子,别看南乡乡民彪勇,一听到周臬台的名号,照样吓得屁滚尿流!
一时间,清江城门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顾谦派去打探消息的差役更是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看来清江百姓的热情很高啊!”周臬台抚着胡须,满意地笑了。
“都是臬台大人运筹帷幄平乱有方,清江百姓感念臬台大人的恩德,这才有了万民空巷只为一睹大人风采的佳话啊!”萧知府坐在侧首,奉承的话张嘴就来。
周臬台微微眯着眼,像只被顺了毛的猫,神色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还是望舟会说话!”
“下官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让臬台大人见笑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受降仪式就正式开始吧!”
第28章 刑场上的意外
巳正,受降仪式正式开始。
俞三礼等南乡乡民已经在南城门外列队,等待接受官府的招降。周臬台则着官袍、骑骏马,带着大小官员及全副仪仗从县衙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城门。
“好威风啊!”
“那位就是周青天吗?”
“哎呀,那位美髯公是谁啊?官大不大?”
官员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接受着百姓们的指点和仰慕,不由得将背脊挺得直直的,生怕在这个荣耀的时刻留下什么污点,然后被清江的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批官员中,除了打头的周臬台、萧知府之外,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清江县的新任父母官顾谦了,只见顾知县身着七品官服,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虽然因为官小被夹杂在了一堆中老年干部中,但是再厚的包围圈也阻挡不了某人发散的魅力,所过之处,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眼冒红心,捧着胸口痴痴地望着某人远去的背影。
“啊!好俊的郎君啊!”
“还是个官儿呢,不知道许人家了没?”
“不行,赶紧让我爹去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郎君,这样的相貌,给他做小我也愿意!”
“做妾?翠花你疯了!”
“没疯,别说你不想。”
“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女人们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议论声响成一片,各种言论灌进耳朵里,顾谦觉得头都大了,果然国人爱八卦,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时空,只要是八卦就不愁销路。
不过给他做妾?顾谦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作为一个丧偶不久的鳏夫,他真想冲着满街虎视眈眈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吼一声:姐妹们,求放过啊!
队伍穿城而过,非常拉风地来到了南城门前。
“按察使大人到!”
响鞭静街的声音响起,乌泱乌泱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周臬台坐在高头大马上,用颇具威严地眼神环视一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官的清江百姓哪里扛得住,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见过按察使大人!”
“臬司大人好!”
“周青天好!”
因为没有事先排练过,所以底下喊什么的都有,顾谦本以为周臬台会生气,却没想到老头子很受用,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请臬台大人登台。”为了显示按察使大人的威严,顾谦特意布置好了城楼,以便周臬台能在城楼上接受俞三礼的投降。
“不了,不上去了。”周臬台看着四周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百姓,心中一荡,也不搞特殊了,他下了马,威严地目光再度扫视了一圈随行的官员,随即大声喝道:“出城!”
城外,俞三礼率领着南乡诸人规规矩矩地跪在了日渐高升的太阳底下。
周臬台缓步走出,一步一步都走的很踏实,身后那高举的木牌和飘扬的旗帜,更是将他的气场完全烘托出来。随着他逐步走出城门,原本喧闹的街道重新恢复了寂静,老百姓们抻着头,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来到城门外,只见领头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直挺挺地跪在官道上,看到周臬台的一刹那,坚毅地脸上明显紧张起来。
“下跪者何人?”周臬台在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俞三礼身形一顿,小心翼翼地与周臬台对视了一眼后,很快就垂下头去,谦恭地伏倒在地,高声回道:“草民是清江县南乡银窑联合会三当家俞三礼,得知臬台大人来到清江,特地率南乡父老来给臬台大人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啊?”
“草民不该带领南乡乡民到清江县衙前闹事。”
“只是在县衙前闹事吗?”周臬台扬了扬眉,显然不认同俞三礼的说法。
“臬台大人明鉴,草民虽然对前任县太爷的政令颇有怨言,但是也只是带领乡民们到县衙前静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既然不出格,又何来请罪之说?”
“草民自幼长在清江,自当接受县太爷的教诲,哪怕县太爷的政令不合吾等心意,也不该采用过激的手段来逼迫县太爷。”
周臬台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算你识时务。”
俞三礼听出他话里的回转之意,愈发恭敬地趴伏在地。
“好了,既然南乡乡民知道错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本官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现在南乡北乡首恶皆已被收监,本官秉承圣上旨意,只诛首恶不罚胁从,所以尔等大可不必再担心己身安危。”见南乡乡民们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表情,周臬台内心得意,但是面上却愈加严厉,“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尔等今后定当遵纪守法、诚心向善,切不可再被人煽动做出违法之事!不然定有天兵降临!”
“臬台大人英明!谢臬台大人不杀之恩!”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南乡乡民在俞三礼的带领下一边高呼不敢一边砰砰地磕起了头。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多有动容。
“臬台大人好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