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一怔,随即从善如流道:“好。”
李参将和于百户皱着眉进去,没有多一会儿,却喜笑颜开地出来了。顾谦看着他俩这变脸绝技,心中啧啧称奇,有心去打探吧,又怕犯了人家的忌讳,只能默默地将好奇压到了心底。
送走了两个武将,顾谦终于得到了觐见的机会。
“来了?”周臬台正在喝茶,看到他进来,只略微抬了抬眼皮,就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坐吧。”
“谢大人。”顾谦撩袍子坐下,见周臬台眉目间带着一丝郁色,不禁问道:“臬台大人为何事忧愁?”
周臬台沉吟一会儿,低声道:“刚才李耀祖和于威来了。”
“下官当时就在外面等。”
“他们发现了火药被偷的事。”周臬台说完这句话,盯着顾谦看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你确定没有留下痕迹?”
顾谦心里直打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我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周臬台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这个,做都做了,难道还没胆量承担?只是我听说今早萧玉卿派人去了北乡,别被他抓到什么把柄才好。”
“臬台大人放心,这事由下官全权担保。”
“混账!”周臬台看着顾谦慷慨赴义的模样就来气,“我已经拿李耀祖和于威的前程封了他们的口,你又跳出来干什么?萧玉卿的人还没回转,咱们现在做准备还来得及,你现在去准备,一旦萧玉卿发难,就让段文瑞开口,指证他和段广荣的勾结之事。”
顾谦神色一凛,拱手道:“下官明白。”
等待萧玉卿探子回城的时间变得很漫长,顾谦有几次真忍不住派人去把那探子给做了!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件事只有李参将和于百户发现了不妥,为了他们的前程,两个人也只能将事情压下,默认那些火药是在与北乡的战斗中消耗掉了。
“老爷,您坐一会儿吧。”顾安见大老爷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步,不禁出声劝道。
“我哪里坐得住啊!”顾谦揉了揉眉心,道:“小九有信没?”
顾安摇头:“没有。”
“我再去周臬台那里看看。”顾谦接过顾安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等清醒一些之后,才带着一脸谦逊地笑容出了门。
到了周臬台的住处,见臬台的侍从们正在收拾东西,顾谦一惊:“臬台大人,您这是……”
“清江乱事已平,本官也要打道回府了。”周臬台端着茶碗,笑着指着旁边的萧知府说道:“望舟也是这个意思。”
“知府大人也要走?”
“本官是跟随臬台大人而来,自然也要随着臬台大人而去,”萧知府一边撇着碗里的茶叶沫,一边笑道:“本官出行已有些时日,衙里挤压公事渐多,清江事了,本官也该回衙了。”
“可是两位大人不远千里来到清江,夙夜在公,平乱事抚民心,还没来得及领略一下清江的风土人情,就要匆忙离去,下官可怎么跟清江的老百姓交代。”顾谦用力挤了挤眼,终于挤出了几滴眼泪来,他夸张地用袖子抹了抹,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位上司。
“这……”萧知府心软了。
“身为朝廷命官,如何学那民妇哭哭啼啼?”周臬台早就“看不上”顾谦,自然也不会在萧知府面前为他留面子,只见老头脸一板,厉声训斥道:“本官说走就走,哪里用你这小小知县挽留?”
“下官知错。”这次是真的被训哭了。
“没用的东西。”周臬台冷着脸说道:“快去准备车驾,明日一早出发。”
“是。”
顾谦囧着脸刚要走,却被萧知府叫住了:“且慢!”
顾谦顿住脚,呆愣愣地回过头,道:“知府大人叫我?”
“对,”萧知府笑着说道:“顾知县且留下说话。”
难道是他发现了火药的秘密了?顾谦心里打鼓却不能不留,他挪蹭着脚步来到了萧知府的下首,在萧知府和颜悦色的笑容中落了座。
“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说起来,本官还真遇到了一件难事。”
顾谦心中打突,克制住了瞥向周臬台的目光,硬挤出一副笑容,谄媚道:“不知道知府大人有何难事?下官愿意为大人分忧。”
“有顾知县这样的下属,实乃本官之幸啊!”萧知府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天一早我收到了省城传来的消息,前任清江知县汪俊因处事不当被布政使司降职留用,布政使司将汪俊连同处置的文书一起发还了兴化府,所以……”
顾谦一听这个,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妈蛋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望舟的意思是?”周臬台也觉察到了不妙,同情地目光瞅向了顾谦。
“下官也是为难啊!兴化府各衙门的编制都满员了,实在不知道该把汪俊安排到哪里。”萧知府哂然一笑,在顾谦惊恐地目光中缓声说道:“思来想去,我想到清江县还缺了一名县丞,不如就让汪俊在这里将功赎罪吧!”
将功赎罪?哪里来的将功赎罪!是特么的让两个人往死里掐吧!
前任知县降级成了县丞,前任县丞升格成了知县,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位汪大人会是多么的不满和窝火。
“我知道这件事是为难慎之了,但是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萧知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顾谦,“慎之啊,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第31章 买账本?
顾谦心中大骂萧知府乌龟王八蛋,但是脸上却不得不挤出谦恭的笑容,表示自己一定拥护萧知府的决定,和未来的新县丞好好相处,争取早日让清江县的发展踏上新台阶。
萧知府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冲着周臬台说道:“臬台大人,下官早就听说过慎之的才名,经过这几日的交往,发现慎之堪乃不世之材啊!一个小小的知县可真委屈了他。”
周臬台听到萧知府没口子的夸顾谦,眼一斜,嘴一撇:“我怎么没看出来。”
萧知府知道他一贯看不上顾谦,也不多说,而是笑着对顾谦勉励了几句,又与周臬台谈了几句闲话,就告辞而去。
回到下处,去北乡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萧知府听说矿坑的入口确实被炸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可是不快归不快,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开矿不易,北乡银窑没有几年的功夫是缓不起来了。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张侍卫觑了他一眼,小声问道。
“你先下去吧。”萧知府摆了摆手,张侍卫识趣地退了下去。
萧知府在屋子里一直坐到了天黑,老家人见他一直端坐不动,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参茶回来,劝道:““老爷,参茶熬好了,你好歹喝一盅吧。”
“先放着吧。”见是自幼服侍自己的老家人,萧知府也不好出声训斥,他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窗边。
窗外,银月如钩,马上就要到仲秋天气,该预备往京城的节礼了,可是北乡银窑被炸,这笔钱该从何处找补回来呢?
萧知府很犯难,他既想讨好严首辅,又不想鱼肉兴化府的百姓落得骂名,想两边讨好的结果就是现在银钱不凑手,极有可能落得里外不是人。萧知府再叹一口气,回到桌边,端起桌上的参茶缓缓地咽下,为官将近十五载,他就不信自己想不出办法来!
萧知府这个难题一直到离开清江都没有得到解决,南乡银窑已经被周臬台许诺继续由乡民自主经营,所以他不敢、也不能打这里的主意,更何况南乡的产银量和北乡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弄到手也得不到多少银子,到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
不过萧知府心里总有个疑惑未解,就算段广荣知道官府要捉拿他想毁掉银矿,可是他哪来那么多的炸药把矿坑都炸平?要知道银窑可是北乡的命根子,他就这么炸了,北乡的乡民中就没有反对的?
疑惑归疑惑,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周臬台的车驾已经摆在了驿站门口,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万般无奈之下,萧知府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未来的汪县丞来查办,毕竟汪俊除了依附于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如果汪俊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那么也只能作为一个废子被弃掉了。
计议底定,萧知府重新在脸上挂上了笑容,他笑着听完了周臬台对顾谦的训话,温声勉励了顾谦几句,就上了马,随着周臬台的车驾返程而去。
顾谦站在城外的十里长亭,看着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迤逦而去,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拨人都打发走了,要知道他们多待一天,县衙里就得多出一天的住宿和伙食钱啊,这一千多号人……顾谦只要一想,心头血就哗啦哗啦往外流。
“走吧!回衙!”顾谦吐出心中的不快,笑着转过了身,现在整个清江就属他最大了,真是想要竖着走就竖着走,想要横着走就横着走啊!
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县衙,顾安和老吴头早早地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