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袁哲倒是有三分能耐,胆子颇大,屡出奇招。”
云霆默不作声地看了一阵,发现了端倪。
燕夕打得比较主动,阵型主攻,灵活多变,时常出其不意,而袁军每次看似落入危险,最后一刻总能化险为夷,甚至反扑,这就有些怪异了。
“阵线这么长,他若坐镇后方,反应断不会如此及时。”他盯着旗下金黄色的元帅主座笃定地说,“坐在那的不是他,他一定就在阵中。”
云霁瞬间明白了,神色冷凝,“他根本没想夺城,他想要的是我军主帅的人头。”
继而引出更大的鱼——两位皇子。
看破了他的意图剩下的就好办了,只需找出他所在的位置,然后杀掉。
“拿弓来。”云霆一边吩咐一边冲云霁说,“让燕夕撤回来。”
现在距离不够,只有将袁军引过来才有可能击中,此举有一定的危险性,一个没挡住就直逼城下了,但局势只会越拖越不利,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
擒贼先擒王。
经过短暂的考虑,云霁下了后撤的命令。
燕夕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相信云霁的判断。
“撤退——!”
在主帅的挥剑示意下京骑边打边退,看起来处在了弱势,袁军不疑有他,一路穷追猛打,像饿虎扑食般冲到了城墙下,仿佛惊逐城已手到擒来。
云霆还在不断逡巡,突然发现袁军西侧的骑兵方阵反而行进略慢,像是有种垂涎近在咫尺的果实却怕有陷阱,只好让人先行探路的感觉。
袁哲一定就在其中。
云霁也发现了不对,反复观察几遍后,隐隐看出了不太明显的众星拱月的架势,随后让传令兵暗中通知燕夕假攻西翼。
燕夕收到命令后打了个极漂亮的幌子,先带人笔直冲向袁军西侧,然后猛地急转弯,插入中军主力位置,杀开了一个突破口。袁军吓了一跳,西侧骑兵不由自主地围拢在一起,随后发现京骑的目标是中军,这才迅速散开。
然而这几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云霆看出谁在中心点了。
白羽划破天际,似一抹流光,携着锐不可挡的力道精准地插.进一点,那人轰然落马,仰倒在众人怀里。
袁军没了主心骨,大乱只是一瞬间的事。
云霆把弓箭扔给士兵,转身下了城楼,身后京骑全线出击,呼声震天,士气飞涨,潮水般席卷而去,几乎踏碎了袁军的尸体。
大获全胜。
滚滚雷云不知何时散去,光芒穿透了云霄,惊逐城迎来了许久不见的晴天,嚣声逐渐平息,似乎又回到往日的宁静。
兰宁一觉睡醒,云霆轮廓分明的侧脸就在眼前。
“醒了?”他吻着她的额头。
“嗯,洗了澡到底睡得舒服些。”她伸出左手抚上他的眼,下面一圈乌青,“你怎么不休息会儿?天天守着我都没睡好……”
“那你就快些好起来。”
“嗯……”兰宁蹭在他的肩窝,忽然想到一件事,“外面还在打吗?”
云霆轻描淡写地说:“赢了。”
“这就赢了?”
兰宁睁大了眼,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打个盹的时间就赢了一仗,京骑实力这么强?不对……他肯定有话没说。
“你趁我睡觉时上战场了?”
“嗯。”
云霆搂着她不愿多提,被她强行扳过脸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他不想告诉她又怕她拧来拧去碰到了伤口,只好实话实说:“我射杀了袁哲。”
兰宁喃喃道:“袁烁这下彻底要疯了……”
云霆冷冷地说:“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猖狂了这么久也该给他点教训了,不然还以为我天.朝无人。”
兰宁娇柔地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个人啊总是这样,表面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一套,嗯,讨伐反贼,说得挺正义凛然,她还能不知道,就是专门给她报仇去了。
“你估计还有多少天袁烁会亲自打过来?”
“那也要他有命打过来。”
这话显然隐含了深意,但无论兰宁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换做平时肯定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有伤在身没那个精力,也只能作罢了。
见她满脸不乐意,云霆懒得跟她纠缠,直接封住了她的唇,轻柔吮吸,婉转迷醉,兰宁发出一声嘤咛,逐渐沉沦其中,很快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
战事一停云霁跑来简府的次数就多了,难免撞上靳幽,不过她早就戴回了面纱,所以暂时没被云霁认出来。
“宁儿,这是……”
兰宁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这是幽姨……我娘的故友。”
云霁温文尔雅地打着招呼:“您好。”
靳幽微微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外面风大,你快回房吧,我去找五弟谈点事。”
云霁眷恋地看了看兰宁转身往书房去了,靳幽望着他的背影站了好半天才随兰宁走进了花间。
大理石桌上一盏花茶正袅袅生烟,香气馥郁,靳幽取下了面纱,端着茶杯有些失神。
“幽姨,您还好吧?”兰宁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靳幽勉强笑了笑,“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婴儿时期,没想到一转眼已长成了谦谦君子,丰神俊朗,很像他父皇。”
“您为何不与他相认……三哥为人宽厚,一定能理解您的苦衷。”
“没有必要了……如今他过得很好,我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我该做的是心怀感激,而不是破坏现有的安宁。”
兰宁不忍地蹙眉,“可您这样太痛苦了。”
日日相见却不能相认,亲生母子就像陌生人一样,实在很残忍。
靳幽拍了拍她的手说:“等你做了娘就会明白,跟他的平安快乐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况且我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独来独往也没什么不好。”
“或许吧……”
“不说我了,说说你。”
“我?我怎么了?”
靳幽慈爱地笑道:“我看得出,霁儿喜欢你对不对?”
“我……”兰宁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缘分这东西甚是奇妙。”靳幽饮了一口花茶,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当年我生下霁儿,你娘十分喜爱,直说要生个女儿指腹为婚,此后种种不提,约定已随风逝,如今重逢,本可再续前缘,却已物是人非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兰宁不禁怔住了。
八年或许只是她认知里的八年,父辈延续下来千丝万缕的羁绊,却没有一条牵上了姻缘线,时间的交错,感情的岔路,注定了他们要朝两个方向走去,到不了同一个终点。
“我娘从未提过这些,让我走了太多弯路,也欠了他太多……幽姨,我这辈子或许都还不起他的情了……”
兰宁垂眸,清亮的茶水倒映出一张怅惘的容颜,偶尔微波晃荡,却晃不去无声的歉疚和无奈。
一往情深,无处安放,最是磨人。
靳幽轻轻地叹了口气,“傻孩子,谁能看透老天的旨意呢,或许这么走对你和霁儿才是最好的,无须思虑过多。”
她那天没有告诉云霆的是,史书上兰宁在骁州之难发生前就已经跟云霁相爱了,正因为痛失所爱云霁才会性情大变,最终踏上了血流成河的夺嫡之路。
谁说现在这样不好呢?
有了兰宁这层牵绊,今后云霁与云霆不管有任何矛盾都会有了缓冲,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对他们来说或许皇位早就没有兰宁重要了。
历史改弦易辙了,悲剧亦不会再重演,她想看到的无非是这些后辈都能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这或许就是她回到这千年前的意义吧。
兰宁是关键的节点,她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被黑衣人所害。
“哟,你们聊什么呢?”
岳梦鸢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先拈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圆溜溜的眸子来回扫过二人,感觉气氛略显沉重。
“没什么,去过你师父那里了?她可还好?”
“嗯,没什么事。”岳梦鸢托着腮帮子说,“只是那个毒太棘手了,她调稀了浓度喂给几个叛军试,用药都解了,但是还原到本来的浓度解药又失效了。”
兰宁惊异地抬眸,从未听说过这么奇怪的毒。
“或许并没有完全解掉,只是看不出症状而已,所以毒性一加强就根本控制不住。”靳幽缓缓道。
岳梦鸢瞬间坐正了身子,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靳幽又问:“喂了药的叛军是否还在继续观察?”
“观察了五天就……处置了。”
“等过几天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是什么毒,或许我见过。”
岳梦鸢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幽姨要是知道就太好了,也不枉我们这些天白忙活了。”
靳幽笑了笑,道:“别抱太高的希望,我毕竟是外行人。”
“不会,幽姨厉害着呢,我早就看出来了,下次顺便也教我一招两式的,我好去对付别人。”
兰宁瞥了她一眼,又来了,没说两句就开始耍嘴皮子,不嫌甜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