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意顺着他的眼神往下一瞧,突然几步窜到屋外,抚着胸口大声呕吐起来。裴傲跟过来拍打她的后背,语气很是有些不满:“这都多长时间了?看见尸体怎地还是这般没用的样子。”
妈蛋这惨烈程度完全超过我的预期好吗!谢天意抹抹眼泪鼻涕正要直起身子,里屋传来清楚的男声:“跟前几次一样,凶手把心挖走了。”谢天意只觉胃里又开始剧烈翻搅,她弯着腰吐起清水。
回了官衙,谢天意已经双腿软绵绵地发起颤。裴傲蹙眉看她一眼,转脸对前面的男子道:“老大,你看小个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谢天意正昏沉间,眼前突然覆过暗影,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额头。
身高刚过自己肩头的瘦弱少年,闭着眼睛把脸往自己的手心蹭了蹭,神情似是舒畅快意。白皙脸畔浮起两朵不正常的红云,淡色的唇也像染了胭脂般润泽鲜艳。顾易水用另只手撑住她软软塌下去的身子,嗓音清冽如酒:“怎么烧烫得这般厉害。”
“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裴傲的声音像是渐渐后退的海潮,愈加不清晰起来。谢天意低低咕哝一声,昏睡过去。
这样过了几天,谢天意仍是有些恹恹。衙内的气氛也很沉闷。京都连续起了四起命案,被害人都是盛名在外的名0妓。死者浑身赤0裸,从胸部至肚腹被利刃剖开,心脏都不翼而飞。
一时谣言四起。说是有红目利齿的妖怪,专吃美貌女子的心脏。说得有鼻子有眼,弄得人心惶惶。老皇帝在早朝上命大理寺卿一月内破案,这样堪堪过了半月,仍然毫无进展。
尸体的创口平滑齐整,且除了被摘除的心脏外,其他脏器皆无破损。可以想见凶手除了有一把极锋利的凶器外,力道也是拿捏得极准,显然不是头次操刀的新手。
于是开始了整个京都范围内的盘查。大大小小的铁铺,还有各色武林中人,甚至是杀猪宰牛的屠夫也都被仔细问询过,并不见有可疑之处。且京都每日往来人等众多,若说这凶手混在人群中悄然出了城,还怎能寻到他的踪迹。
裴傲苦恼地一摊手:“真不知凶手取了心脏要去做什么,难不成真跟传闻的那样拿去吃了?”
始终默然不语的顾易水此时微眯了双眸,眼神投向缩在角落里安静看着案宗的瘦小少年,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楚采,你怎么看?”
堂内的捕快们纷纷看了过来。谢天意清清干涩的喉咙,犹豫道:“是标记。或者可以说是,纪念。”
“喔?你细说来。”
“就像是书画家会在完成作品之后题字刻印一样。一场精心策划的凶杀案后,取走被害人的心脏,等于刻上专属自己的标记,会给凶手带来极大的自我满足感。”谢天意咧嘴干笑,“当然啦,也不排除凶手有特殊的癖好,拿去吃了也有可能。”
幽深眸子闪过一丝赞许,顾易水微倾了身子过来:“案宗可看完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受到鼓励的谢天意腾地站起身子,伸开手掌狠狠掐住裴傲的脖子。裴傲瞪着眼睛用力摆脱了,跳脚吼道:“犯癔症了啊你!”
“这就对了。人在受到袭击之后,为了保命一定会拼命挣扎。但是现场的受害人都是神色平静,除了胸腹部的创口身体其他各部并无扭打伤痕,住在旁屋的女子也都说没听到任何异常响动。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她们都不做任何反抗?”
“是昏过去了吗……啊对了!”虎背熊腰的张蛮一拍脑袋,“是迷香!凶手用了迷香!”
谢天意打了个响指:“Bingo!另外大家可注意到,案发都在深夜,且都是在女子当夜没有恩客留宿的情况下。能有迷香流通,而且对受害女子的作息情况了若指掌的,楚采觉得青楼中人,嫌疑最大。”
堂内一时安静下来。裴傲一个拳头捣在谢天意的胸口:“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谢天意捂着胸口疼得直抽嘴角。老娘的胸快被你砸成四川盆地了啊大兄弟。
顾易水瞧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唇角逸出如雾浅笑:“凶手若是已经逃走了呢?”
谢天意毫不犹豫地摇头:“他不会的。三个月内作案四起,作案的时间间隔逐渐缩短,说明凶手已经逐渐上瘾,对于犯案开始迫不及待。他已经停不下来。现在已经过了半月,他快要忍不住了。”
浅阳斜斜倾洒在少年自信满满的脸上,映照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加灵动。顾易水的笑意仍凝在唇边,正要抬手去拍拍他瘦弱的肩膀,那边厢的裴傲已经先一步用胳膊卡住谢天意的脖子:“平常见你吃得也多,怎么一两年下来还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个子没见拔高,下巴也是光溜溜的,该不会,”裴傲邪邪一笑,“那地方也还是……”
说着手掌就往她下身探去。周围响起一阵哄笑。谢天意懊恼地涨红了脸,曲起左膝,顶裆。
一阵杀猪似的嚎叫直冲府衙高空,久久盘旋不去。
对于京都内所有青楼的盘查持续了五天,仍旧是毫无所获。捕快们疲累至极地瘫倒在堂内。顾易水虽然眼底浮出重重青影,神情却是沉稳,浮开茶叶浅啜几口,突地抬头道:“凶手既然忍得辛苦,我们便投其所好做个局,引他入瓮如何?”
以名0妓为饵,在屋内布下人手,只待凶手前来,便将他立马擒下。
裴傲鼻子哼了一声:“现在大多青楼都关张大吉了,哪还有什么名0妓给我们做引?”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嘛。毛爷爷也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名0妓,我们自己出人装扮一下就好了嘛。反正只要把名声传说去就行。”这几天跟在这几个糙男人身后跑来跑去,谢天意已经累得够呛。现在半阖上眼皮,不假思索地说出上面的话。
堂内安静得不像话。谢天意直觉脑壳一阵凉飕飕,她揉揉鼻子睁开眼睛。
几个大男人抱着胳膊,咧开白牙笑得很是猥琐。
谢天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拿手护在身前。
“你,你们,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地上有一张10块一张5块,你会捡哪一张啊?
:当然是10块的啊。
:傻瓜~你不会两张都捡啊。
:(⊙_⊙)
☆、狂狷捕快
裴傲撑着下巴一脸的理所应当:“当然是你最合适啊。个头小,长相也挺女气,”顺手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手下触感甚是滑腻。裴傲怔了怔,语调也跟着带了几分不自然,“别啰嗦了,赶紧换上。”
一套女子衣裙兜头扔了过去。谢天意苦着脸接住。
旁边的张蛮咧开满是胡茬的大嘴,翘起兰花指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胭脂:“妆容就包我身上了。”
半个时辰后。
浓眉红唇,发髻散乱,铜镜里映照出来的面容教人不忍直视。谢天意摸着疑似米奇耳朵的两个大发髻,哭丧着脸去问自信满满的同僚:“你真心觉得这样好看吗?”
最后还是到了吻花阁里,由着老鸨亲自替她绾发装扮:“老奴费尽心力栽培出来的头牌,竟然就这么给弄死了。官人擒到那凶手后,定要允老奴先上前去踢几脚解恨!”
说到底,不过是可惜还没从女子身上赚够回本的银子罢了。谢天意微蹙眉头,只含糊两句带过。这么熬了会功夫,老鸨终于拾掇妥当。同时在外间等得不耐烦的裴傲掀开珠帘问道:“到底好了没有?”
他将眼神投向身前人,瞬间就再移不开。
蛾眉轻扫,墨眸流转,含朱唇瓣似是花朵初绽。女子身着水蓝委地纱裙,下摆处绣满大朵芙蕖,随她脚步缓慢摇曳开来,煞是好看。裴傲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那裙裾摇摇晃晃,起伏不定。
俊朗男子红着脸像是只受惊兔子一样转身逃开了。谢天意正不解着,老鸨已在一旁啧啧感叹道:“官人若是女子便真真好了,来到老奴的吻花阁,定然保你前途无量。”
呵呵。谢天意咧嘴干笑。
去到外间,几个大男人同时瞪着眼睛倒抽了口凉气。张蛮搓着大手笑眯眯问她:“楚采啊你家可还有姐妹?”
谢天意撇开他们,去到顾易水跟前。男子凝眸看了她片刻,弯唇笑道:“这般,甚好。”
关于吻花阁新晋头牌的传言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散播开来。传闻那女子发似墨云,肤若凝脂,堪称倾国绝色,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连着那本该查案的顾捕头也被勾了魂,日夜流连于美人榻处,再无心公事。
本应是如传闻中那般春光绮旎的阁房内,此时却横七竖八地躺了五个大男人。离破案期限只剩了三天,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有人来报说大理寺卿寻顾易水有事相商。将眼神从蔫头耷脑的女子身上收回,顾易水安静起身离开。
这般直到月上柳梢,也不见男子回还。屋里头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歪了头打起盹来。谢天意抬腿踢了裴傲一脚。裴傲没好气地睁开眼睛,见了是她,又迅速扭了头过去,耳垂却是迅速红了。
他这几天很是奇怪。眼神躲闪不说,说话也透着股别扭劲,让谢天意很是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去问,耳边突地传来轻微吱呀响动,同时一阵奇异香味钻入鼻端。谢天意心头狂跳,忙轻拍醒躺在一旁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