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傲张嘴含住。唇齿间散开满满清甜。
第二天谢天意再过来寻他,人却是已经不见了。顾易水幽深眸光轻掠过她:“他告了假说要回家一趟。”
裴傲却是隔了一天便回来了。只是鼻青脸肿一副被打得连亲娘都很难辨认的惨样。问他出了什么事也不肯说。直到裴家小妹来送药膏,众人才了解了事情大概经过。
这货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回家就直挺挺跪下,对着爹娘告白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以后应该是不能给老裴家留后了。他爹爹听了后立马掂起鸡毛掸子打了过去。
暴脾气的老爹打断了掸子,这家伙仍是死撑着不肯改口。
裴小妹说:“本来还答应了说年底去表姐家看亲的。结果前天一回家就说了那般没头没脑的话,这可不是活该招打么?”
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柜了……倒也是裴傲的行事风格。那个能让裴傲这么义无反顾的男人到底是谁,也是很值得探究一番。
谢天意摸着下巴苦思:“这两天的确瞧着有些不对。不过他整天就跟咱们几个厮混一处,难不成他喜欢的人就在我们当中?”男人们默默伸手护住了胸。张蛮突然捂脸娇羞道:“莫不是我吧?这可怎么办,他做到这地步,我可怎么回绝才好?”
……大兄弟你这迷之自信究竟从哪里来的?
众人散去,正堂里只留了顾易水和谢天意。
先前她死皮赖脸地强抱了他两回,却也没见他有什么心动的表现。说话依旧是温吞斯文的,全然都是上司对待下属的态度。对比其他人来说,并无丝毫不同。
任务进度停滞不前,谢天意也是有些着急。现在顾易水唤她留下,她喏喏应了,心下已是暗喜。
抬手轻揉眉间,他开口问她:“你觉得裴傲如何?”
谢天意被这突然的问话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脱口答道:“裴傲……他很好啊。”
长指轻轻敲击在茶盏上,顾易水神情柔和,笑容愈发地教人猜不透:“这样,甚好。”然后又拍了对面椅凳道:“你且坐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父亲便是捕快,二十年前在缉拿凶犯途中猝死身亡。母亲艰辛将我养大。我自入了六扇门便决定终生不谈及嫁娶。易水不知何时身死,所以不想拖累无辜的女子。楚采,你可懂我的意思?”
说罢,轻拍了下她肩膀,起身安静离开。
谢天意独坐正堂内,觉得有些不对劲。上面这段话明明就是“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不想耽误你”的委婉版本啊!还没告白就这么被拒了这到底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鹅黄夏衫的小丫鬟此时怯怯探出了头,看到是她立马蹦跶上前道:“小姐小姐,老爷唤你回去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具名为楚采的身体,除了是六扇门的捕头之外,其实还有另外的身份——大理寺卿楚睿的小女儿。
两年前。
楚采将身子藏在门柱后,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正和爹爹认真商讨案情的英俊男子。
只这么不远不近地一眼,便彻头彻尾地喜欢上了。然后瞒着老爹去参加六扇门的选拔,竟然就稀里糊涂地被留下了,还一待就是两年。整日里跟着一帮大男人东奔西走,心头的那点热就渐渐凉了下去。
回到府里换上女子装扮,谢天意便去了楚睿的书房。楚睿捻须沉吟道:“你对顾捕头的心思,他都早已知晓。”
谢天意吃了一惊。楚睿继续道:“你能在六扇门待了这般长的时间不被发现身份,也是全靠了他暗中照顾。”
三小姐突然失了影踪,自然头一个问到贴身丫鬟这里。小丫鬟禁不住吓,直接把小姐的那点小心思抖落出来。楚睿深觉荒唐,暗自责怪自己太过溺爱小女,宠得她无法无天,竟做出这般不知羞的事情。
立即就去衙门要揪了她回来。还没进到后堂,便听到女儿的声音清楚传了过来。楚采做了男子打扮,正为了一件案子和同僚们据理力争。楚睿还从未看过自小淘气惹祸的女儿这般认真过,默然听了会儿,他终于还是静静退了出去。
随后召来顾易水,将大致情况说了,嘱她代为照顾楚采。顾易水面色稍有些讶然,却仍是抱拳应了。于是这两年,有他明里暗里的帮助,楚采总算没有穿帮。
谢天意这才终于理解顾易水对她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她的身份,她的情意,以及她所有耍得小心眼,他全都知道。
也全部都不予理会。
即使重来一次,在他眼里,她的身份始终都是大理寺卿的女儿。他给她的所有温情,也不过都是受了楚睿的拜托罢了。
……
后园的池塘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芙蕖。谢天意丢一颗石子进去,水面便泛起圈圈涟漪。丫鬟已经被她支开,四周只有起伏不停的蝉鸣。
后背被突然拍了下,谢天意懒懒回过头,却是旋即睁大眼睛。
自从在地府那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的月老笑吟吟出现在她眼前。长须白袍,自有股谪仙姿态。而小月老蔫搭搭坐在他的肩头,眼神始终不敢看向她。谢天意正有些狐疑,月老已经笑得满脸褶子道:“你在前个任务里踢了它一脚,导致内部的零件松动,程序发生了错乱,然后就向你传达了错误的任务信息。”
老头笑得愈发狗腿。
“错误的……信息?”谢天意很是不解,“你是指?”
……
顾易水简单传递了一下楚采辞告回乡的消息。同僚们都是不舍。张蛮还叉了腰一脸愤愤然:“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本是沉默在旁的裴傲突然拉住顾易水问道:“老大可知道楚采的老家在何处?”
“你要去寻他?”顾易水轻挑眉头。待看到对方毫无迟疑地点头,唇边便含了抹了然笑意,“先不急。此时街东尽头,有故人在等你。”
正值庙会。
街道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裴傲漫不经心地跟着人流挪动脚步。又路过那日的包子铺,他顿住身子,最后仍是去抱了一堆白胖胖的包子出来。
只可惜,那人已经不在。
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裴傲转过身。
女子身姿娉婷,身着湖蓝夏裙,笑意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换了男主。啥也不说了我遁了~~
☆、高冷贵女
紫砂观音香炉散开缭缭荃芜香气,织锦顶账随风轻摆。那搁在厚软羽被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奶娘手里的药汁泼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擦,转脸朝着屋外嘶声喊道:“小姐她,醒啦!”
明明上一秒还在混沌空间里和月老讨价还价,想着死乞白赖讨个挂或者礼包什么的,顺便也问问他手上还存了几个任务,笑得仙风道骨的老头突然伸手一指:“你瞧那是什么?”
谢天意梗着脖子纹丝不动,气氛略有些尴尬。
——这种小把戏现在连幼稚园的孩子都不屑玩了好吗。
脱身不成的老头索性豁出老脸正大光明地推了谢天意一把。被老头的厚脸皮深深震撼到的谢天意一个没站稳,直直跌落下空。
再掀开眼帘,中年美妇正搂着她哭得乱没有形象,站在一旁的老婆子也就着手背不断擦拭眼泪。谢天意翻翻白眼。连这么老套的穿书开场白都照搬过来,魂淡作者你果然是没得救了。
楼锦年,16岁,渊国丞相楼恒小女。体虚多病,常年缠绵榻间。几日前受了风寒,差些丢掉她一条小命。
谢天意虚弱安抚了娘亲几句。这具身体果然娇弱,稍稍大力喘了几口气胸口就隐隐发疼。娘亲拿帕子大略揩了眼泪,红着鼻头问她:“连着几天都没进食了。现下想吃些什么,娘亲自去给你做。”
少女睁着一双眸光潋滟的杏仁眼,语气没有丝毫迟疑:“肉。”
本来已被大夫确认无力回天的幺女突然醒转,楼丞相甚是高兴,在府外连续施粥三日还愿。楼府上下一片欢欣,宫里也递了帖子来。听闻楼锦年痊愈消息的容妃也甚是高兴,特意嘱了侄女来宫中小聚。
四人抬的软轿平稳行在路上。祖母拉住谢天意的手叮嘱道:“贵妃虽是你的姑姑,宫里的规矩礼数却还是要跟着照做的。切记少说多看,千万小心祸从口出。”
轿子终于停下。一脸精明相的老太监过来引路,祖母拉着孙女的手拘谨跟上。御花园的回廊曲折迂回,谢天意走得脚疼,正有些不耐烦,前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压抑抽泣。
待走得近了,便瞧见身着杏黄龙纹袍的玉冠少年正狠狠挥舞着鞭子。跪在地上的宫女衣衫不整,细白肩膀处清晰可见交缠的几道暗色鞭痕。她也不敢回身躲闪,只硬生生受着,哭得甚是凄惨。
祖母垂着脸去拉孙女的衣袖。却是抓了个空。
这具身体果然娇弱,才堪堪跑了几步,胸口已经有些发紧。谢天意气喘吁吁地抓住少年手腕:“她是犯了什么错,你竟然要这样打她?”少年眉目一怔,脸上的戾气略消了几分,朝她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