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言一语,只是垂头看着宝剑等酒来,因为我仿佛能看到那人波平如镜的表面下,潜伏着一丝难以泯灭的汹涌与狂躁。
与传说中的斩云剑相配的人,别无他人,那是连铮。
不久,店小二便将酒送了过来。
我做作地抿了几小口,然后才看向坐在桌旁的连铮,“美酒虽好,但一人独饮难免悲凉,不知将军可愿……与我同酌?”
不等他回话,我就已经将酒壶递给他,“喝吧,酒能解千忧。”
连铮安静地接话道:“但亦能添万愁。”
“唔……是哦。”我有些语塞。
连铮的眼神依然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我府里还有坛未开封的‘情里醉’,要来吗?”
我点头,“好。”
将军府安静地就像无人居住,只为归人留了几盏油灯。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一天又要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人们常常说起,光阴如何如何不等人,要如何如何珍惜,可我如今却有大把的光阴用来Lang费,倒真是极为讽刺。
连铮为我倒好酒,状似无意地问我,“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惜缘。”
我喝着酒,沉默。
一声叹息后,连铮继续问道:“是我给不了的吗?”
我听了,心里不由得拧巴欲绝,想开口安抚他,却望着他的眼终是词穷,无言以对。
我一边喝酒一边想傅东楼,酒都喝光了,就用眼泪来续杯。
至于连铮喝了多少,我倒不曾留意,因为我的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我的酒量其实不太行,但好在酒品却是出奇的好,喝醉就像没醉一样不说话不理人。
“怎么哭了?”
我的身体忽然被制,伴随着那句问话,我却答不出,因为我望着笼罩在我身上的那人,痴了。
竟然是我的傅东楼,他可是我这一生,唯一仅剩的盼求了。
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吻着他的眼睑,低低的呼唤:“东楼……”
☆、88 【我连思想都很滚烫】
我的吻就如羽毛一般,落遍了他的整张脸。
而他好似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后便将我紧紧拉到怀里,夺去了我的呼吸。
虽然我们二人之间的唇舌交往变得有些生涩,可还未等深尝,我的身子就突然一轻,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了起来,送上了床。
从想念到实现,仿佛是夜里的一道惊梦,不过须臾,他就动手来抽我的腰带,我微微蹙眉,一把按住他的手背,“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毫不紧张地说:“因为,我紧张。”
“我很想你,你也是想我的,对吗?”我微微敛下眼睫,话尾的末梢轻轻浅浅,快要消无。
细察,却是带着一丝无邪的挑逗,那是我的真心。
“自然是想的。”他的眼神毫无阴霾,颇为平淡,不似傅东楼往常的温柔,却能更加蛊惑我的心肠,煽动我的**。
交叠的衣裳散落在床榻,那些还来不及说出的话,都被身上那人吞咽入腹,不留骨渣。
空气渐渐变得有些炙热而且沉默,就别说脸,我连整个思想都是滚烫无比的。
他的动作就如狂风暴雨,又如见了血的猛兽,我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的唇舌碾压辗转,激烈刺激,绵长难捱,这一时刻的意乱情迷让我仿若升天。
不够,还不够,还想要更多……想要和他更加契合!
许是我的呜咽起了效果,他举兵临城,悍然叩关,挺进。
虽然做好了准备,可在这一霎,仍是显得猝不及防。
我双眼迷蒙,哽咽出声,那是毁天灭地的疼。终于,我防守了那么久的身体和心中最坚硬的部分,被人一举击破了。
老天爷最擅长煽风点火,于是外头就突然打雷闪电,下起了倾盆暴雨,雨打房檐,委实应景。
错落凌乱的呼吸和绵密又异样的疼痛,轻轻回荡在整个夜晚。
……
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我与傅东楼相携走在道上,而周遭的所有百姓都看向我们,眼里流露出不善的光。
我对夫子的教导向来是吸收之余兼有发扬,夫子说,莫要理会旁人的眼和嘴,我就不理会,反而更加大摇大摆显神威;夫子说,自己选择的路就是撞到了南墙也莫要回头,我就贴紧了我的心上人,要与他一起走向南墙……
可是,前方的雾里突然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他对我皱眉道:“心儿,你走错了路。”
那眼神向我扫来,就如剑上秋水,让人呼吸停滞———竟是傅东楼!又是一个傅东楼!!
我立马侧头,却发现一直牵着的人,变幻成了另外一张脸。周遭乌泱泱的百姓,这时突然拿着长剑大刀冲了上来,对着傅东楼猛刺猛砍。他血流如注,顷刻间就红衣似火。
可不曾想,傅东楼绝世的容貌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并无半点惊动,他敛眉对我凛然道:“心儿,过来……”
大概有几世光阴那么长,我终于从噩梦里爬了出来,可眼前的一切,却比噩梦更为残酷。
连铮坐在床边看着我,而我光裸着全身呆在他的房间他的被中。私密的肿胀和余麻都在尽情地提醒着我,昨晚看见的“傅东楼”其实并不是傅东楼。
也就是说,昨晚我献身的人,其实并不是我的爱人。
见我醒来,连铮的手突然搭上我光洁的肩,那指腹的茧比尖刀还要刺人,“惜缘,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们成亲吧。”
我的双手簌簌发抖,却仍是紧紧地捏住被角。
是强忍着,克制着,我才没有流出眼泪,“好。”
☆、89 【平静的难过叫认命】
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次与别的男人无名无分的苟合,轻轻易易地就终结了我对傅东楼的所有妄想。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最失败的一种失恋方式。
我晓得,我根本就不需要表现得如何竭斯底里,如何悲痛,因为此时的我自己,已经心如死灰。
好在,我终于知道我该大岐做些什么,此事给了我下决心离开的勇气……
“惜缘,我还要去军营练兵,就不能亲自送你回王府了。”连铮将他的大衣放在我床边,继续说道,“外面还下着雨,你把这衣裳披在身外,当心着凉。”
夜里的人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不起来,我到底是有怎样的痴傻程度,才会荒唐的主动去纠缠他?我想不明白。
见我不语,连铮站起来后没有立即走,而是有些迟疑,“不然……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去跟王爷说。”
我这才摇头,“不用,我回去。”
“王文权,一会把郡主送……”随着连铮急促离开的步伐,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马儿嘶鸣马蹄踏踏远去,我这才能肯定连铮是真的走了。
空气中带着一丝湿凉,我撑着床坐了起来。
我从没有过这样类似的感受,仿佛穿衣服的每个动作都是带着屈辱和悔恨。哎,别说朝臣、嫔妃、百姓不待见我,我连自己都不待见自己了。
若放在往日,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那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委屈我也是断然受不得的吧?可现在,我不哭不闹穿好了衣裳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碰触连铮的那件大衣……
马车在驰聘,我掀开帘子看了看。
驾车的小兵还未回头,就已经开了口,“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我不经意地问道:“雨这么大你们营里还练兵,岂不是很辛苦?情绪都会很糟的吧?”
小兵依旧目视前方,“还好,今儿个大将军说不练了,大伙都在自由活动,就等雨停,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我仿佛被冷水当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心,“……嗯。”
心中有鬼,便不敢张扬,马车行到街东头,我就不让其继续前行了。我告诉那个小兵一切后果由我担着,他这才递给了我一把油纸伞,随后驾车离去。
我缓缓走在石板路上,看着油纸伞外雨幕成帘,内心也俱是湿濡。上苍似乎带着几分想要洗涤世间的殷勤,但是显然没有殷勤明白。
等到裙摆湿透,我终于看到了王府大门。
没想到,姜淮就穿着那身月白的长衫站在门边,孤单的树立着。他的发丝被雨水浸湿了少许,但他都未能觉察,依旧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合起伞,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不出意外地,姜淮回过神来看到了我。瞬时他满脸微怒,艳色的薄唇向我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然后吐出了一个字:“呦~~”
我甩了甩伞上余留的雨珠,作势就要进府。
姜淮很及时地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瞪得整个眼珠子都要脱窗了,“你去哪了?我问你呢!夜不归宿去哪里了?”
我摇摇头越过他,没有说话。
“喂,小心肝,你这叛逆期是不是也太长了一些,哥哥我可是找遍了全城的青楼呀,你好歹多少摆张笑脸给我吧?”
我被姜淮扯住袖子,走又走不脱,多的话又不想说,只能顺着他微笑道:“姜淮,你发型乱了。”
他的眉皱得特别难看,话语说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虽然俗话说‘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可后头还跟着一句‘血可流,脸面不能丢’呢!我昨儿个让你等我你偏偏不等,我是要取东西给你啊!你就这样子不给我脸?啊小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