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东楼像挖土豆一样将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对着我的耳朵,说得清晰,“如果真将你我二人逼到无路可走,那么为你,我负了这天下也罢。”
不得不说,傅东楼的这句话不论是情话,还是谎话,都已经瞬间将我哄得大地春回,一整颗心都快要化了。
这多日的未曾相见,于他也好,于我也罢,都是种种煎熬。那些响在耳边的讽刺与欺辱,藏在内心的烦琐与忧虑,在听见他的蜜语甜言时,顷刻全部烟消。
说真的,我并未想过要让傅东楼在我与江山之间二选其一,压根从未想过,我甚至都没有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这段艰难的爱情,在我眼里已经弥足珍贵,哪怕最后不能善终,我也会默默离去,然后将傅东楼存放在心里一辈子,这样就可以了。
不过一会儿,宫女圆圆将汤药以及两个喉眼儿大的药丸拿了进来,“启禀皇上,太医院送来了药,奴婢这就服侍惜缘郡主用药吧。”
傅东楼却没应允,“药放这,你在外面候着吧。”
圆圆:“诺。”
我眼看着傅东楼将药丸掰成小块,然后放进药碗里,他动作很娴熟地将汤药搅匀,然后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我嘴边,“乖,张嘴。”
我连续喝了两勺,强忍住胃部不适,艰难地对傅东楼挤出笑容,仿佛他喂进我嘴里的是全天下最上等的补药。很多人到老到死,都会惦念着当年心爱的人坐在自己床畔,吹一勺喂一勺地伺候生病的你,那种柔情像梦一般,繁华的不太真实,又让人害怕梦醒。
“很难喝?”傅东楼面露疑色,然后舀起一勺就要自己尝。
我立马阻挡了他的手,端过药碗自己喝,“放了糖,不难喝的。”
实则苦不堪言,但我没说。
这时,吴公公面露难色进来禀报,“皇上……太医们都在随缘阁门口跪着……说是这样能就近照顾郡主的病情……”
药气袅袅,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傅东楼才开口,语调也并无多大起伏,“朕向来不喜欢被臣子威胁,他们既然喜欢跪,那就跪着吧。”
与一代帝王谈情说爱,自然就会一波三折。
戏本子里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即使入了后宫的嫔妃佳丽,在皇上对你的新鲜热情劲儿逝去后,都仍要独自面对宫殿里的冷清。
可我还没机会面对她们那样的考验,就已经折损在第一个门槛里。
“唔……”我将空碗给他看看,然后就放到一边,“喝完了。”
傅东楼执住我的肩头,用鼻尖抵住我的鼻梁轻轻摩擦着,“你可是能让我倾国的人,可不要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听见没有?”
“那些太医,要是硬跪一夜怎么———”
“办”字还没说出来,我就被傅东楼扣在了怀里,他的力量几乎让我无法呼吸,“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就继续吃好睡好倾城倾国,其他一切后果有我扛。”
我觉着,如果大岐的历代皇帝听见傅东楼说的这些话,大概准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争先恐后地要掐死我。
我气息微弱,“我……我撑不了……多久。”
傅东楼又将双臂紧了紧,“无妨,只要你愿意等我,就已足够,哪怕你最后不能坚持到底,我也能瞑目。”
我无力地捶着他的背,“不是……你松开点……我要断气了皇上。”
傅东楼终于将我松开,然后一脸无奈道:“心儿,你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打断我的抒情,这技能是你专门练过的吧?嗯?”
☆、85 【帝王柔情稀贵无比】
我之所以不跟傅东楼煽情,是因为我知道这阵子朝廷上下忧心如焚,百姓口中亦无好话,我又怎能让傅东楼为了我继续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
“啧啧,不怒自威的当今天子,抒起情来可比三大碗饭还让人难以消化呢~”我努力将面部表情拉回到寻常模式,对他微笑,“这里有圆圆照顾我就行了,皇上明儿个还要早朝,还是快些回宫就寝吧。”
傅东楼的眉心似皱微皱,语气含怒带柔,“怎么?这就要赶我走?”
让他主动离开,恐怕难得很。
我躺下,装出困顿之意,“皇上还在这里,我自然是兴奋得难以入眠,又怎么能有胆子要赶皇上走?”
有一些爱情,相遇的最初无非就是男女二人“天雷勾地火,激情在燃烧”,亦或是“湿柴遇上小火苗,煨着煨着也能着”,后来这些恋人相处的心境不管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还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或者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最终都顺理成章的喜结了连理。
可也有一种爱,就像傅东楼这样的,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世间所有的男人都矮到尘埃里去,这是帝王的柔情,稀贵无比———“你一定要乖,不舒服了就差奴才来报,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马上来。”
傅东楼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温柔地将我耳际的发丝整理好,然后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对我说道。
那一刻我的感动不着边际,却只是用鼻腔浅浅地应了一声,“嗯。”
傅东楼为我盖好被子,然后就将自己的双手从被沿儿伸了进来,由于他完全是凭触感,所以那双手途经了很多不该触碰的地方,最后才解开了我的衣衫,隔着里衣为我按摩绞痛的腹部。
作为一个矜持的女人,我觉得我有点接受不来。
可这时傅东楼又和煦地说起了话,话语感动天也感动地,“看你睡了我再走,睡吧心儿,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的。”
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精神上才会更容易被触动吗?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傅东楼更好地男人了,在我难堪出丑时,他依旧不嫌不弃,这样的品质难能可贵。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即使我“身子微恙,肠中阻滞,便而不出”时,他也一定会很正经八百地对我传授五谷轮回之法,并不会觉得我很恶心,然后就不搭理我……
在我闭上双眼之前,记住得还是傅东楼那镇定迷人的双眸,以及他对我轻声耳语的那五个字———“有我在,睡吧。”
如果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太过宝贵,我一定会舍不得装睡让他走,一定不会。
不知哪里来的野猫,一直在喵嗷喵嗷地叫个不停。
而这一晚上我伴着猫叫,不停起夜,如厕六回,彼时我的心情非常得不干爽。
待到次日,我又堪堪如厕了九回,直到双腿打颤双眼发虚,我觉得我简直快要涅槃了!
这时候,我才终于顿悟,原来太医们给我下得是泻药,呵呵,还真是“医者后妈心”,我整个人都不好了T_T……
最后一次被圆圆搀扶着进屋时,天是亮的,我又虚弱又困,心中俨然大雨滂沱。
“奴婢知道实在是不应该问,但是真的是忍不住了,”宫女圆圆特别义愤填膺,“郡主,要不要奴婢去跟皇上禀报,那群死太医乱开药就快把郡主的身子搞坏了啊!”
我的眼泪横飙,狠狠喘了一口气,“别去,不过是多拉几次,没什么的。”
……
傅东楼在上朝前,先拐来随缘阁看我,他摸着我的腹部问,“感觉好点没?心儿。”
我用脑袋在他胸怀里蹭了蹭,虚弱得哼哼唧唧,“还行,该拉的不该拉的我都拉了,现在也不痛了,就是某些部位有点无力。”
傅东楼有些激愤,“怎么会用药这么猛烈?这些奸臣,朕定要他们好看!”
我凄然回道:“不用,挺爽的。”
我是不是已经疯了,但我自己不知道啊……
傅东楼:“你再睡一下,等睁开眼我就回来了。”
我仰起头小声应答:“嗯,亲个……”
傅东楼笑了笑便低下头,与我的嘴唇轻轻一碰,“乖,等我。”
那笑容简直能把人类美哭。
我终于松开傅东楼,帮他正了正皇袍衣襟。然后就听见他对着门外道:“吴惟庸,摆驾凌霄殿罢。”
……
上苍其实在民间有一个绰号,人称“虐心虐身虐不停的变态小后妈”是也,当宫女圆圆慌慌张张跑进来告诉我“下朝后,满朝文武仍是在凌霄殿久跪不起,为惜缘郡主的事儿与皇上沉默死磕”时,我已经能很平和地接受这一切了。
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儿接踵而来———后宫的娘娘们组团跑来随缘阁,这回没有欺辱我,而是全部给我跪了,那哭得叫一个凄美,仿佛她们方才被通知了要去殉葬一样。
“呜……求求你快些离开吧,不要在祸害皇上了……”
“心肝啊,大臣们现在还只是理性进谏……难道你真想看到皇上被逼宫的那一天吗?”
“**是皇室丑闻……皇上有再多的政绩……这一滴墨也会将他全部染黑啊,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过多久,史雯瑾也姗姗而来,她在一群哭泣声中对我微微一笑,笑得那样甜软好看,那样柔和怯怯,“傅心肝,你从来没有想过后果对吗?”
☆、86 【赝品也有职业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