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轻柔,仿佛就像在珍惜什么绝世瑰宝,“傅心肝,我们走吧……”
姜淮瘦了,我直到现在才发觉他真的消瘦了好多,他的下巴顶得我有点疼,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像是受了严重的情殇还在硬撑那般。
“对不起我不是好人,一直都不是,我不爱国,”我用手把姜淮轻轻推开,“……我只爱他。”
意思就是,我和傅东楼之间无望的爱情,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坚守到不能坚守的那一刻为止。
姜淮:“你要保重……”
“你也是。”
我自然没有看到,在我转身离开的瞬间,姜淮眼里那股难掩的失落。
……
什么是爱呢?也许相爱中的人怎么说都说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它很广泛,是为了对方的安危,然后七年如一日的压抑着心底的澎湃心态,这是爱。
它也很具体,是傅东楼登基后去祭祖的那一幕。
无趣的阳光照着无趣的人群,只有他坐在玉辇上睨睥众生,架势十足,我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他,他的容颜仍是好看俊秀,也无人能敌。
阳光霎时不再无趣,将傅东楼的皇袍照得十分晃眼,而我心跳加速,久久都不能平静。
那一年,他二十岁。
那一年,我甚至还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只是对高高在上、忽然离我好远好远的傅东楼产生了一种渴望。
一种,突然失去了的惊慌。
姜淮说我这种心态是百虐成钢,可我知道,我一直都没把傅东楼当叔看,以前是不服,后来是,不愿。
我独自回随缘阁,可路上却被孽缘阻挡。
一群嫔妃和史雯瑾在御花园里闲话家常,我本来是很想绕道的,可已经被史雯瑾看见了,这时再躲,就不是我的风格。
史雯瑾从嫔妃中起身,小鸟依人的踱步而来,“不知惜缘郡主可有空?来帮雯瑾选选布料的花样,你也知道,我是想要金贵一些的,但其中又饱含几分母仪之姿的那种,可都挑花了眼还是难以抉择,惜缘郡主帮帮我吧~”说完,小嘴一撅,装起可爱来。
演技高超的女子,就连挑衅都做得与别个不同……
我将这出烂戏琢磨了一番,然后没好气地跟她讲:“母仪?金贵?这个本郡主可帮不了你,你去吞金也许会来得实际些。”
说罢,我便准备绕过她继续走。
“你站住!”史雯瑾急了。
我已经与她并肩,这时便停住脚步,侧头对她扬起了眉,“我是郡主,而你又算是什么身份?你这样不知礼数的叫我‘站住’,本郡主是随时可以对你扇巴掌的谢谢。”
史雯瑾对着嫔妃们嬉笑,“呵,姐姐们听听,皇上不过是为了牵制和顺王,把她当个质子而已,她有什么可嚣张的,还真是奇怪。”
我手好痒。
说完,她又对着我眨眼,声音软糯,“我要是你呀,就在宫中小心行事,最好躲到犄角旮旯,反正别出来晃荡给大家添堵~”
我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偏不,你奈我何?”
史雯瑾的声音里立马盛满哭腔,但嘴角却对我斜了一下,“你……竟然……呜呜呜……”
嫔妃们都围了过来———“傅心肝,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动手呢?!”
“是啊!你还有没有教养,郡主是怎么当得?”
“他爹那么有心计,自然是教得出她这样的孩子。”
“雯瑾姑娘莫哭,各宫娘娘都看在眼里,会跟皇上如实禀报的,皇上也一定会为你做主!”
“就是,跟她这种野蛮人不要计较,她只是个小辈而已。”
我大笑了起来,双眼涩然。
☆、80 【我内心狂酷邪霸拽】
世人有一句诗正是为描写此时情景而写:花自飘零水自流,后宫四处是闲愁。
可见,女人一多事儿就多,这些闲人们聚集在一起于是就有了争斗。所以说,后宫的囚笼里关了无数的悲剧,别看这些嫔妃现下在围攻我,其实可怜的不是我,而是她们这些悲剧。
好吧我承认,方才那句诗是我编的。
人在后宫,伤心总是难免的,我只是想安抚自己的情绪而已,也是想控制下自己不要一时冲动,以免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施放群攻大招。
后宫的嫔妃以前对我好,那是因为我对她们没有威胁;而现在流传着和顺王要造反的传言,这事一旦有谱,客观上那些嫔妃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她们现在主观上不能平静。
像这种随风倒势利眼的女人,我一挑十,绝对不是问题,但我还不想成为皇宫的公害……
忽然,我的手心一热,是被人拉住了。
我仰头看向身旁,却没有看见心底最渴望见到的那个人。待右手被一股小劲儿拽着走时,我才回过神来看清楚,原来那个拽着我走的小背影,是我心上人的缩小版———大岐国的太子殿下。
太子崇重紧抿双唇,像英雄救美的大侠一样将我带出重围,这整套姿态行云流水,简直是帅毙了;而我也真是逊毙了,曾经还在他面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武功大拿,可这回在被别个组团围剿时,我却连屁都没放一个。
哦,不对,也算放了一个,我打了史雯瑾的脸……
我们这刚一走,背后史雯瑾的抽泣声就立马停止地功德圆满,不得不说,演戏这事儿还真是应该有始有终敬业一点的好。至少,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地瞧不起我,认为我拿你们没办法……
太子崇重瞪着乌溜溜的双眼看看我,然后小嘴一撇道:“心肝,你真是太大意了。”
“……”这小人儿真的是要成精了。
他在我不经意的一眨眼中,悄然地长大了,而我却退化成了一个傻瓜,连崇重都看得出来的傻瓜。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我中了史雯瑾的计,她的这种手段一点都不高明,可以说是幼稚的淳朴。亏得昔日我还自封“智商高人一等”,还为此洋洋得意,这回,终于栽了一跤吧。
我在想,傅东楼会怪我吗,他会不会认为我是拈酸之辈从而就不爱我了?
以前的我内心狂酷邪霸拽,可现在却唯有小心翼翼地忐忑。
也许,这都是我内心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太子崇重把我送回了随缘阁,我全程都保持着(口.口)这样的表情,带着点无语和崩溃,我在想,今后要通过什么方式来挽回我的脸面,到底怎样才能在太子面前重振我的神威?
用过晚膳,我就开始坐着想,躺着想,站着想,趴着想,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以前早就听闻当今圣上非常地难以琢磨,他被百姓评选为“大岐十三代帝王表里不一榜”的榜首,本来我还挺为傅东楼鸣不平的,他这人看着虽然冷傲残暴,实则为国家真心牺牲了好多,不管是腹黑还是耍心机,起码“大岐不亡”是傅东楼所遵循的人生准则,他适合当皇帝。
这次,傅东楼一定也有着“以我的智商能力猜不透”的计划和打算,可不知我把史丞相之女打了的事儿,会不会坏了傅东楼的计划,呃,曹操来了……
傅东楼君临天下般地走进我的卧房,我本在床上装乌龟挺尸挺得正安逸,他的出现委实把我给吓住了,我扑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给他跪了,“傅心肝参见皇上。”
我做了错事,所以底气不足,我好久没见他,所以没有心里准备。
“免礼吧。”
我终于得以起身抬头,对上他那张让我心心念念的面容久久不移。
傅东楼凛冽的眼角微微上挑,里面的内容仿佛我这辈子都参不透,“朕听吴惟庸说,你闯祸了?”
每当傅东楼训诫我的时候,我才感觉我们的爱情是不对等的,他年龄比我大,姿态又拿捏的高,我就像一个纯天然白痴在等待着被他训诫成龟孙……以前罚我站罚我跪罚我抄书,现在会罚我什么呢?
“怎么不吭声了,是不是不想跟朕说话?”
我在傅东楼强大的气场下蔫巴了,只好将目光暂且移向别处,心里是一阵地悲催,“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凶我……”
如果撒娇能化解纷争,那这个世界上连战争都不会有,两国君主只需用撒娇一笑泯恩仇即可。
所以显然,傅东楼对我的撒娇免疫了,不,严谨一点来说,他是对我不由心的一切状态都免疫,“朕不凶你,你说说你错在哪?”
“我错在今日诸事不宜,我还硬要出门。即使出门了,我也不应该去搭理丞相的女儿。就算搭理她了,我也不应该轻易被激怒然后动手打她。一步错就步步错,我认罚。”我接着转了话意,“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是她们太过分。侮辱我就罢了,侮辱我爹我实在不能忍,和顺王府的所有人甚至是一只鸡都不允许被外人侮辱……如果皇上认为我做错了,那我就认罚。”
告状谁不会,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事,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注:郡主三观不正,不要学!)我觉着,此时后宫里一定有很多嫔妃在扎我小人。
傅东楼的眼一眨不眨的瞧着我,仿佛能从我脸上看出花儿来,半晌,他终于伸出手对我进行召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