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感到有几分可笑,心说:以王佩瑶现在那气焰和恩宠,还想以后饶不了她,到底谁饶得了谁呀?王太后以前有句话说的对:韬光养晦。可惜,这些女子都不能懂得这个道理。
“深宫里,每一个人都是坏人;今天在我这里讲的话,明天就很有可能传到王夫人耳中去。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什么意思,只是王夫人无论怎么说,她现在深得圣心,与我平起平坐,我也奈何不了她。与其想着怎么与她争宠,或是将她拖下水,还不如想想怎么与她相处。在宫里,你要么学着独善其身;要么就去卷入宫廷争斗,与她同争盛宠。这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
江采女红着脸暗暗地吐了下舌头,倒的像个被姐姐训完话的妹妹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徐美人忙不迭地对我谦卑地说道:“夫人教训的是,妹妹一定谨记在心。” 可巧绿筠端了茶水过来,听见江采女她们说的话,日前绿筠便不喜欢这批新进宫的家人子,这会儿又听见她这般说自己的主子,很是生气,于是什么话也没有说,重重地把茶放到江采女和徐美人面前的桌子上,险些摔了杯盖。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所想,瞪了她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江采女见一个奴婢竟然对自己这样,刚要站起来发作,徐美人忙拉住她。江采女看了徐美人一眼,对我道:“罢了,要是别的宫女,我定要好好教训她,敢这么对待主子,还有没有规矩了?一看便是夫人您平时对待下人太宽厚了,可下人嘛,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这可比不得宫外。”
“可不是嘛,这可比不得宫外。“绿筠不咸不淡地讲了这句话,我心里也有些不悦,便对她说道:“绿筠,你先下去吧。现在这是在我的宫里,我还是这一宫主位,到底还是我说了算。”江徐二人皆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明里好像是在说绿筠的不是,暗地了其实是在说江采女呢。
送走她们,绿筠回到宫中,拉着脸气呼呼地站在了帷帐的一边,拨弄着系帷帐的金线流苏,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暗笑着看了她一眼,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对茜儿说道:“茜儿,去拿几个茶壶来给绿筠大小姐出出气。”
绿筠依旧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说:“奴婢可是一心为着娘娘着想,娘娘倒好,根本不体会臣妾苦心,反倒口口声声向着那个江采女。她们呀,和那个王夫人一样。您总是这么一味的忍让,那些妃嫔都会认为夫人您好欺负的。”
我叹了口气对她道:“对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对江采女?谁来告诉她?我刚才虽然确实是数落她的不是,但我那是故意那么说的。这个江采女看起来单纯无城府。她说话,往往本意是好的,可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让听的人感觉不悦,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你们看看她,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数落王夫人的不是,以她那个样子,莫说笑她是应当,就算是不应该,也轮不到她来说。那个随她们一起来的徐美人看上去倒挺敦厚老实,像是个宽和之人。不过也不可信,后宫里谁都会变。往后的事情都很难说,我也懒得理会。”
我心下怅惘起来:我倒真愿自己能如过去那样,一心只求明哲保身,静静地待着就好,不争不抢;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家人子、那个美人、这个夫人的,我却怎么也平静不了。这披香宫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
“你最近真是越发懒怠理会朕了。”他坐在我的身边。我酸酸地对他道:“臣妾哪里敢不理会陛下,分明就是陛下不理会臣妾。”那日在未央宫外王夫人对我说的话,至今我还是耿耿于怀。虽然我从来没有问过刘彻,可是却如一根刺卡在我的嗓子里。
他叹了一口气道:“最近北方的匈奴越发的猖獗了。军臣单于已死,继位的是他的大儿子伊稚斜单于。这个人阴险狡诈的很,屡犯我边境。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出手了!”
第 62 章
“不过……”说到这里,他忽又停住了。他看着窗外月光透在墙上斑驳的样子,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眼下到底派谁去倒真的让朕烦心了。李广,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老将有老将的好,可朝廷也确实该选拔些新的人才了。”
刘彻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索着;我的心里却忽地冒出一个人来,现在派这个人去打匈奴最适合不过了,也非他莫属。“陛下,臣妾的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微微地侧过脸,看着我。良久,对我说道:“朕也想到一个人,不知子夫说的这个和朕想到的这个是不是一个人?”
他微笑着,轻轻地抓起我的右手,用手指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个字。我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上谷一战,刘彻用了卫青,封为车骑将军,;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轻车将军从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四路各领一万骑兵直捣龙城,其他三路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返,唯有卫青带的一路人马俘虏千人,凯旋而归。这是大汉有史以来和匈奴打仗取得的第一次胜利。卫青,一战成名了。他终于像一匹真正的千里马,驰骋在属于他的草原上。
元朔元年,新春的汉宫洋溢着一片祥和和喜悦。传来的不止是卫青打了胜仗的捷报。刘彻封卫青为关内侯;而我,终于为大汉带来了本朝的第一位皇子。如刘彻所愿,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是那么的高兴,简直是欣喜若狂。他为皇子取名刘据,并命人做了《皇太子赋》,建立神祠、大赦天下。
大汉还从来没有一个皇子从一出生起,就被以太子的礼相待。这篇《皇太子赋》等同是昭告了天下,这就是大汉的皇太子。
而在后宫所有人都认为我生不出皇子的时候,刘据的降临,无疑是震惊了阖宫上下。一时间,我这披香宫的门槛又被踏破了。连着卫家又出了一个关内侯,就连王太后也如以前一般笑脸相迎地来我这宫里走动。说她完全是因为我生了一个皇子而重新忌惮起我来,到底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我看得出,作为一个盼孙子盼了很久的人,她这个祖母是打心眼儿里疼爱据儿。
“陛下一直抱着据儿,不会累吗?”月子还未出,我半倾在床上,想要去抱抱据儿,怎奈这个霸道的爹一直抱着不放。他把脸一沉,对我道:“朕高兴抱着据儿!”我略皱了皱眉,不无担心地问道:“可是陛下,您一出生就命人为据儿做了《皇太子赋》,这么做,群臣不会对此议论吗?这样,会宠坏据儿的。”
刘彻将怀里的据儿交给一旁的奶娘,走到我的床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子夫,朕之所以命人为据儿做《皇太子赋》,就是要告诉天下,刘据就是我大汉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可……”我迟疑着,“毕竟据儿还不是太子啊,况且据儿才刚出生而已。”
“子夫。”他握上了我的双手,“朕说过,朕今生只想与你一人共看江山如画,所以朕的江山也只想由你的孩子来继承。朕小的时候,先帝疼爱荣哥哥,朕和姐姐自幼便住在淑顺阁那么远的地方;母后一辈子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为了朕忍气吞声多年,才等到朕亲政的这一天。朕要朕和你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享受太子的荣华,朕还要为他请最好的太傅。朕就是要诏告天下,刘据是朕的嫡长子!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陛下。”我凝视着他的双眼,是那么的坚定。曾经的那些疑虑又涌上心,我低下了头,小声地问道:“臣妾出身卑微,只是一个歌女;卫家也是世代为奴……”“那又如何?卫家世代为奴,不也还是出了卫青这样的将才!朕就是反感那些朝中把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权贵,朕不要你因家世的尊贵而荣耀;朕要你的家族因你身份的荣耀而尊贵。”
我抬起头来,泪水在眼里打转,“可是……可是臣妾事实上并不是卫家的人啊!臣妾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些陛下全部都不追究吗?”我的心如有小鹿在怦怦地跳着,我是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穿得莫名其妙。我到底会怎样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在了这个时空里,他会怎么办?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对着我摇了摇头:“朕不问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和今后。”我一把抱住了他,枕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从来,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给过我任何算数的承诺,刘彻,无论你对我出于什么样的初衷,哪怕真的只是荒诞地信了钦天监的话也好。我都认了。至少,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四个儿女,安定的生活还有你的承诺。
阳春三月的汉宫,桃花开遍。我一步一步踏上未央庄严的石阶,那一袭华美的正红宫服,绣着金色的凤凰彩云。我知道,他在前面等着我;我微笑着走向他,那个许我一世承诺的男人。这一刻的我,仿佛是真正地步入婚姻。中常侍掷地有声地念着诏书,我与他一并坐着。
在天地、子民的见证下,我,卫子夫,成了刘彻的妻子。刘彻,我不再质疑你,你许我江山如画,我诺你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