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乱纷纷的响了一阵子才静下来,随后杨氏就走了进来,因为没能从佳儿瑞儿口中听到有用的话,她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母亲息怒,先用杯茶吧。”靳宜安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亲手递到杨氏面前。
杨氏定定的看了靳宜安片刻,淡淡的说道:“果然还是宜安懂事。”
茶是结果去了,却并没有喝。
“都是母亲的教诲,女儿近来跟着嬷嬷学规矩,受益匪浅。”靳宜安说着又自责的蹙起了眉,“此事女儿也有错,女儿身为长姐却不能约束妹妹,不能教导妹妹,二妹妹与女儿共同学规矩却出了这种事情,女儿责无旁贷。”
“哪里,你这孩子想得多了,你二妹妹不懂事岂是你之错?”杨氏虽然心中呕血,嘴上却不得不这么说。靳宜安责无旁贷?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呢?靳宜安有错,那她的错岂不是更大?而且宜宝和靳宜安共同学规矩,可犯错的是宜宝却不是靳宜安——这个死丫头这个时候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在老爷跟前上眼药。
靳济则也点头说道:“你已经够懂事了,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太过自责,若不是你及时请了你母亲过去,万一宾客们进了听松阁,我们靳府的名声可就荡然无存了。”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后怕,幸好靳宜安见机得快,否则他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握了握拳头,靳济则又想起靳芳云的话,宜宝竟然敢下药,就在二房的事情刚闹出来不久后,她竟然还敢摆弄那种肮脏的东西!
“只是如今事情却难办了,”靳宜安叹了一口气。有些小心的说道,“恕女儿妄言,女儿看姑母不是好相与的呢。”
何止是不好相与!靳济则和杨氏夫妻两个都冷了脸,昨日在鸣麓院。靳芳云当着二太太的面就把事情说出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他们施加压力么?而且靳芳云还口口声声说是要对宜宝负责,虽说宜宝意图给袁二公子下药实在让人不齿。但既然已经成了柳齐闵的人,她就不会嫌弃宜宝,也不会亏待宜宝。说来说去,她就是要娶宜宝做儿媳,而且把事情全都推到了宜宝的头上。
“此事有我和你父亲做主,你就不必挂心了。”杨氏冷声说道。虽然她对靳宜宝的话半信半疑,但对揭穿这件事情的靳宜安有着本能的厌恶。她可没忘了靳宜安落崖是靳宜宝动的手脚,此事一日不解决,她就一日不得安稳。
“父亲和母亲自是比女儿想得齐全,女儿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对于杨氏所说的一切,靳宜安无不顺从。“女儿只是想着快要出阁了,承欢膝下的日子越来越少,想多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笑颜,故而才想为父亲母亲分忧,可女儿怎么想都想不到好办法,实在是惭愧,又想到姑母近来总提起表哥极得信王爷欢心,连给老祖宗的寿礼都是从信王爷那里得来的,女儿心里就有些怕。”
花言巧语!杨氏冷冷的看了靳宜安一眼。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讨好老爷罢了。不过,这丫头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听说柳家的那个混账似乎真的和信王府上有来往,靳芳云的话并不全是夸大其词呢。
靳宜安的话说得靳济则心里格外熨帖,尤其是有一个不懂事的靳宜宝在前。更显得这个女儿贴心,回想过往,他竟记不起这个女儿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唯一引起他注意的也就是洗衣房的那两次,而且还是洗衣房的人犯了错。果然宜安这孩子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哪怕是忘了过去的事情,也没变了这懂事的性子。
只是靳济则却没想起,他从来不记得这个女儿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因为他从来不记得这个女儿从小到大究竟做过什么。
“宜安你先回去,我和你母亲还有些话要谈,这些日子你好好的和嬷嬷学规矩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过多理会。”靳济则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温声对靳宜安说道。刚刚靳宜安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柳齐闵和信王爷搭上了关系,那位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极得圣上宠信的,能想到这一点,宜安这孩子看事情果然通透。如今宜宝是没用了,宜珍又还小,倒是这孩子还堪大用,亲事也是有惊无险。想了又想,靳济则看靳宜安的眼神更加温和,心里更是冷了对靳宜宝的看重,连带的对杨氏也有些不悦。
杨氏察觉到了靳济则的变化,暗暗咬了咬牙。
靳宜安浅浅一笑,乖乖的退了出去。
走出房门,靳宜安松了一口气,那些话她说的看似流畅诚挚,却不知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说出来,又要应付杨氏审视的目光,又要打消父亲的疑心,实在让她有些疲累。
“姑娘,”木儿忙跟上靳宜安,“咱回去?”
“不,咱去给老祖宗请安。”靳宜安笑道,迎面就看到了清秀。
清秀脸色阴郁,左脸颊红肿,显然是被教训过的,而清云却一直跟在杨氏身边伺候着。
靳宜安眼睛转了转,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走过去说:“这不是清秀姐姐么,这是什么了?好端端的伤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好!”
“谢大姑娘关心,奴婢不妨事。”清秀侧过脸避开靳宜安的目光。
“怎么不妨事!原本清秀姐姐是这院里容貌最出众的,就连做了姨娘的清熙都比不过,若是因此留了疤可怎么好?”靳宜安说着摇了摇头,“听我姨娘说说清熙如今极得父亲喜欢,前几日略擦伤一点,父亲就特地给她寻了上好的药呢。罢了,清秀姐姐你自己小心,我要回去了。”
看着靳宜安离开的身影,清秀抚着脸,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42 离府的打算
从鸣麓院回来,木儿终于忍不住了,看看四下无人,她低声问道:“姑娘,您方才为何要和老太太说那些?您……”她实在不明白,姑娘为何突然要离开府中去家庙。
“避祸罢了。”靳宜安淡淡的说道。方才在鸣麓院时,她和常老太太提出等宜宝的事情解决后,她要去家庙祈福,理由是家中近来有些不安宁,她眼看就要出阁,在还没出阁之前,能为家中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也算是尽一尽她的孝心了。
对于此,常老太太未置可否,只让她好好的跟着嬷嬷学规矩,不要胡思乱想。
靳宜安不知道,就在她走后,常老太太轻拍着膝盖,半天才叹息似的说出一句:“宜安这孩子长大了。”
正在给她捶腿的翦芳闻言笑了笑:“这样嫁去了伯府,您也放心不是?”
“你说的也是,忠信伯府那样的人家,她若还是以前的性子,用不了一两年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常老太太揉了揉额角,不是她不想疼宜安,她实在是怕啊,不是怕宜安,也不是怕羽华那孩子,她怕的是自己,所以只好一直装作什么都看不到,连带着将自己心里的愧疚也藏得严严实实。
又过了半晌,常老太太合了合眼,让翦芳停了手,喃喃道:“既然这样,我就帮她一把好了。杨氏那个女人实在是……好好的宜宝让她给养废了啊。”
正午的阳光亮晃晃的打在门前的地上,却不能填满整间屋子。
靳宜安想去家庙祈福,自然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了家宅安宁——宜宝死活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想找个由头避开杨氏罢了,宜宝的事情不会拖得太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出来,大姨娘向来老实。如今又有老祖宗庇护着,届时杨氏想要寻一个出气筒的话,她是不二的人选。去家庙祈福。一来是为了加强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二来是为了避开杨氏的掌控,毕竟家庙并不是靳府能一手掌控的,更不要说杨氏了,三来么,也是为了寻一门能让自己满意的亲事。
没错,靳宜安并没放弃退亲的想法。尤其是袁玓再次冒充齐云调戏她之后,一再的戏弄已经让她对袁玓嫌恶非常,更别说她如今这么被动,有一大半原因是袁玓造成的了。
可想要寻一门合意的亲事,总要有目标才成。每日守在府里,只怕到了出阁那天,她都找不到可以选择的人家。靳家的家庙离靳府很有段距离,固然她不能随意离开,但她的丫鬟却是比府中更自由的。
听了靳宜安的理由,木儿有些无奈,不禁在心里埋怨袁玓,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冒充齐小公子,弄得姑娘越来越讨厌他。
“不过。”靳宜安忽而促狭的一笑,妩媚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拉过木儿低声道,“虽说我要避出去了,但也要给母亲留点事情做,免得她一人在府里太孤单。”
木儿好奇的问:“姑娘打算做什么?”
靳宜安不回答。却问道:“你觉得清秀怎么样?”
清秀?木儿奇怪的眨眨眼,这关清秀什么事情?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原来……怪不得您会那么和她说话。可奴婢看着有点难呢,她的心倒是高,胆子却小了那么点。”
“只要有心,总有她忍不住的时候。”靳宜安说完松开了木儿的手,因为前面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一个有些脸生的婆子,看到靳宜安,也只是板着脸随意屈了下膝盖算是行礼了。
“奴婢见过大姑娘,扰了姑娘清静了,奴婢受二姑娘之命特来请大姑娘去棋风苑。”婆子一字一句说得极清楚,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十分的客气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