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弋飞身前来,《驱魔》一曲震得大鸟目光涣散。她趁势收回山河鼓,脚尖在极乐背上一点,反身将绿影一举刺入紫羽大鸟胸前。
“叮——”意料之外,绿影削铁如泥的剑锋在大鸟胸前滑开,巨爪一拍,曾弋手上巨震,长剑一歪撞上灵石,便见乱石翻飞,银光闪动,绿影竟在这巨力之下段作数截。
曾弋失了支点,飘然坠下。极乐松开大鸟的脖颈,飞身追来,在半空中化作人形,将曾弋抱在怀中。李元真手一扬,玄武便如破空之箭,刷然而至,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两人。
山石如雷鸣般滚滚而下,紫羽大鸟破界展翅而来。厌神那令人胆寒的笑声又一次在山谷间响起。
“哈哈哈哈……”黑雾在大鸟身上凝聚成型,“嗯?又是你?有趣——你也想杀我吗?”
黑雾般的人影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落地的曾弋二人,像是在审视,而后发出一声疑惑道:“绀羽……?”
曾弋身旁的极乐突然飞掠而出,将紫羽大鸟撞向哀牢界的山壁。与此同时,一只水流汇集而成的玄武巨兽在半空中现身,朝大鸟扑去。
河谷中传来“轰隆轰隆”的水声,李元真趺坐在河滩上,双手结印,喃喃有声。
众修士纷纷闪身上高处。“走啊——”曾弋回头一看,是殷幸。
他一手拖着叶旋归,一手过来抓她。“走啊!”未及近身,极乐已将他手掌拦住。
“元真学兄是玄武传人,不会有事的,你先上来!”殷幸看了极乐一眼,决定不跟一只鸟计较。
叶旋归在殷幸手臂中挣扎,不住回头望河谷中的李元真。曾弋略一迟疑,便踩着突出的岩石,跟在殷幸身后上了高处。
浩荡水流奔涌而至,将李元真从河谷中托起,又沿着山石坍塌的岩壁向上攀爬。像是有生命的藤蔓,与水形玄武交汇,将破损的哀牢界重新补了起来。
站在高处的修士咂舌道:“果然不愧是沥日堂出来的……”
另有一人冷冷道:“有这法术,还让我们结什么灵石阵,早这样不就好了?”
无形之水在织就屏障后,突然从上到下,凝结成冰。冰冻之势,锐不可当,转眼便将李元真身下的水流冻结。
叶旋归双眼红红,挣开殷幸手臂,就要往下跑。曾弋伸手一拉,没拉住,就见这小子如离弦之箭,朝冰原跑去。
玄武水形将紫羽大鸟包裹其间,水形藤蔓又将之冻结其中。初秋的天气因这寒冰乍现而变得湿冷,叶旋归挣脱中丢了鞋子,一双赤脚在冰面上冻得通红。
李元真的眉梢发间俱是寒霜。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寒冰之上,玄武剑插在他身旁。
叶旋归跑向李元真。冰面冒着阵阵寒气,他滑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够着李元真冰凉的衣袖。
“师尊!师尊……”他近乎哭着道,“师尊,你不要……”
李元真眉头微微动了动,依旧保持着趺坐结印的姿势,一动不动。
寒意愈深,冰川寸寸,冻如玄铁。寒风吹过叶旋归的红头绳,像是一双温柔的手。
“叮零——”玄武剑柄上,一根同样的红绳,上面系着两个细小的银珠,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叶旋归跪坐在地,一手紧紧抓着李元真的衣袖。“不要丢下我……师尊,我们不要找爹爹了,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师尊!”
寒风中玄武微微颤动,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冰层覆盖上李元真的身躯,转眼将他封入冰层之中,叶旋归的手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推开了,泛着蓝光的寒冰在他与师尊之间竖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曾弋只感到一股温柔但坚定的力量推开了她,随后冰层一点点将李元真冰封起来——哀牢界的缺口被冰川重新填上了。
寒冰一层层叠加,叶旋归哭得不能自已,到最后只剩抽噎,头上的红绳在寒风中不断颤抖。
李元真用尽毕生修为,与玄武同眠于仅剩的两山之下,成为封印住哀牢界的第三座山。
曾弋感觉双腿发软,她手心靠在极寒的冰墙上,并没有注意到一阵黑雾从冰山之上散逸而出。
极乐振翅而上,追着黑雾而去。曾弋想要伸手去拉叶旋归,却觉得双臂与双腿都如注铅般沉重。
有一瞬间,她想,就算厌神吞了这妖物,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告诉元真学兄,让他平白丢了性命?
吞了就吞了,乱了就乱了,为什么要让旋归来承受呢?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童年,这就被我给毁了吗?
她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而后颤抖着想要去拿山河鼓。
殷幸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我,”曾弋茫然地抬起头,“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冰川震碎,我会……我会奏《埋骨》,可以摧山裂谷……”
殷幸两手握着她的肩膀,用劲之大,曾弋只觉得像两只铁爪抓住了她。
“你清醒一点,”殷幸盯着她的眼睛,“元真学兄散尽修为,才筑成这冰墙,你要毁了它吗?”
寒风如刀,刮过曾弋的脸颊。脸上冰凉一片,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了满脸。“……可是,他在这里,旋归怎么办?”
她胡乱擦了把脸颊,看着殷幸:“我们怎么办?殷幸,先生没了,沥日堂没了,如今元真学兄也不在了,我们怎么办?”泪珠终于在寒风中滚落下来,殷幸第一次看到曾令君的眼泪。
他垂下两手,捏成拳头,咬牙道:“总有办法的。”
风声呜呜,在冰墙上划过,像是一曲绵长的悲歌,昭示着凛冽的冬天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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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河谷一战,厌神吞噬妖物未果,李氏一族最有天赋的李元真,与上古神兵玄武一道身化冰川,以血肉之躯筑成隔离人界与妖魔界的屏障。乐川一地因之气候骤变,从土地肥沃的宜居之地,变成天寒地冻的苦寒之所。于是,人们举家流徙,从家园不断南迁,去往更温暖宜人的所在。
消息传至郁离郡时,郡中人已能从驿道上看见西来的流民。郡守府内就安置流民一事吵翻了天,最后议定在郁离西侧划一块荒地,作为流民安置地。
裴廷玉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犬牙在脚踝上留下的深洞也已愈合,只留下几个红色的疤痕。郁襄子给他查看的时候,用手指轻压,已觉无碍。
然而裴廷玉还是往回缩自己的脚。
“还疼吗?”郁襄子一手轻轻点了点疤痕,问道。
裴廷玉耳尖泛起淡淡红色,低声道:“不……不疼了。”
“那你怎么……”郁襄子帮他理好鞋袜,换了个话题,“还在想我父亲答应你的事吗?”
“唔……”裴廷玉胡乱答应着,顺着郁襄子的话题往下道,“厌神虽未能吞下哀牢妖物,但我认为……仍不可掉以轻心。”
“是啊,”面前的锦衣少年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哥哥说的是,我再去催催父亲,眼下或是个乘胜追击的良机。”
裴廷玉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又听郁襄子道:“哥哥也可以借此机会,亲手以此剑斩杀厌神,一偿先生夙愿。”
他朝裴廷玉不离身的飞鸣剑看了一眼,又看向裴廷玉,眼中满是信任与崇拜,随后便起身去了郡守处。
裴廷玉坐在椅子上,身子陷入桂花树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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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长风,掠过南方的郡守府。一群大雁从晴空中飞过,影子在狼狈而行的流民们身上划过。
郡守府高高的塔楼上,郡守郁堂手扶栏杆,眺望远方接续不断如黑蚁的流民。他身侧站着一位白衣文士,羽扇纶巾,颇有些世外高人的风度。
“大人,”文士开口道,“二公子适才所言,在下认为不妥。”
郁堂背着手道:“百里先生也以为时候未到罢?”
“正是,”百里祝道,“二公子少年心性,为一时意气,恐有损大人数十年积累。”
“哦?”郁堂侧头看了百里祝一眼,“依你看,大公子和二公子,哪一个更能委以重任?”
“这……”
“照实说,不怪你。”
“大公子在军中历练,战功赫赫,年长稳重,当可托付百年基业。”
郁堂笑了。“先生啊,人命和人心,哪个更重要?”他转过身看着百里祝,“安儿善取人命,舟儿善获人心,你觉得,何人堪付重任?”
一只孤雁凄鸣一声,从长空飞过。
“身怀珍宝,而孤身入乱世,怨不得别人啊。”他双眼望向这只离群的孤雁,若有所思道。
不出半刻,耳听弦响,便见一只羽箭穿胸而过。
灰羽纷飞,孤雁从半空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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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并没有追上那从冰川缝隙处逃逸而出的黑雾。当日高处众修士目睹李元真以肉身化作冰川,一时尽皆无语。开始还对灵石阵抱有微词的人,也不禁有些赧然。
然而人已殁,再喟叹亦无益。一众修士皆道告辞,各自离去。有一道门修士左右寻不见同伴,曾弋一询问,便知是中途从半空跌下,自己去顶替了的那位。
“我等将仙君护送至此处,便回去守城了。”官兵眼眶泛红。哀牢界经过一轮轮厮杀,守兵们死伤过半。如今痛失守将,情绪尚未平复,看上去如同丢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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