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殷九凤有些气恼地将归朴剑往身边一放,“你不是绿珠又是谁?”
“我不是绿珠,”曾弋道,“我是……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游魂。”
殷九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像是震惊她居然能面色如常地扯出这样一个弥天大谎,随即低头闷闷道:“你何必这样。”
曾弋叹了口气,耐心道:“小九啊,绿珠早就跟你回家啦,你还没发现吗?桃舒就是绿珠啊。”
殷九凤愣了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又听曾弋道:“你好好想一想,在忽沱河上,在凤栖镇,它都在,对不对?”
他的神情忽明忽暗,靠墙坐在在晨光熹微的巷子里,眼前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
“……可你会《破障》……”他茫然望着前方,闭上了眼睛,“这是我们家的禁术,除了绿珠,还有谁会呢?她因为学这个,还被家主禁足了……”
“小九,”曾弋躬身看向他,“会《破障》的不一定是绿珠……但会为你不顾性命的,一定是绿珠啊。”
殷九凤“噌”地站起身,晃了晃,眼中突然满布焦虑,急道:“那……我先走了。”随即脚步凌乱,踉跄着跑了。
曾弋直起身,发丝被殷九凤擦肩而过的风带起。她心中暗道一句“抱歉”,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少年仓皇的背影。
天光微茫,小巷矮墙的缝隙里长着一株小黄花,正在微风里颤抖。她伸出手指,在花朵上点了点,转身准备回树下。
巷口立着一个人。
天际灰蓝,正是旭日初升之前最为黯淡的时刻。那人站在巷口矮墙的阴影里,半明半暗的脸上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难过。
“一个路过的……游魂?
“这世上会《破障》的游魂,恰好我都认识,那么——”
曾弋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我该叫你公主殿下,还是……极乐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令弋公主=曾弋/曾令君=极乐将军
我知道这个设定写得太隐晦,我检讨!
但是!顶着被板砖拍死的风险,我还必须要说一句:殷幸只知道曾令君=极乐将军,他并不知道曾令君=令弋公主,毕竟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对不对(并不是,不要怕,没有雷)……
因为在我们憨直又端肃的殷幸心目中,曾令君他是个可可爱爱的男孩纸啊!
如果没有解释清楚,咱们可以评论区再见哈哈哈!容我细细答疑!360度旋转鞠躬!
☆、影踪
有一瞬间,曾弋觉得殷幸变成了梦魇里常见的样子。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沉而又沉的心跳声,双腿紧绷,随时准备在他拔剑刺来时退后逃跑。
仿佛除了逃,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殷幸并没有拔剑。他只是近乎咬牙般从齿间发出声音道:“说话啊。”
曾弋双脚钉在原地,稳了稳呼吸,道:“都不是。殷宗主说笑了,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跟这两位……名动天下的人物没有关系。”
“无名小卒?”殷幸神色复杂地笑了笑,“能以鼓声破障,能用拂柳御敌,曾令君,你是觉得这些太简单,还是觉得我太蠢?”
“……”
想不到堂堂明渊君竟然一开始就袖手旁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曾弋于是转了转脚踝,道:“明渊君也真沉得住气。”
殷幸却道:“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曾弋摇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怨你吗?恨你吗?还是说对不起?”朝阳照着晨露,草叶中有鸣虫,尘世一片生机勃勃。曾弋的声音里却满是深秋的苍凉:“我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从前几辈子,都算是抵了债吧。如今我这一条小命,你要是觉得还没够,就拿去。”
殷幸望着曾弋,拧眉不语。他的眉目中多了些沉稳,与当初那个一心经纬天地的少年已大不相同。
无尽的时光横亘在他们之间。曾弋闭上眼睛晃了晃,再睁开时,逐渐明亮的灰蓝天空里,莫名浮现出另一双墨气淋漓的眼。与太荒门众人约好的会面时间快到了,风岐……可能还在河边寻她。
她觉得心底下有一小块地方开始躁动,只想赶紧离开这巷口,仿佛只有回到碧水河边,才能获得安宁。
“还有人在等我,”曾弋从殷幸身边走过,停了停,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殷幸没有开口。曾弋快步离开巷口,却又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
曾弋回头,只听他又问:“你怎么……搞成现在这样子?”
“喜欢。”曾弋丢下这句话,再不回头。
急匆匆跑了一段,清早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袍角,直到看见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才停下来稍微擦拭了下额角细密的汗珠。
风岐抱着娑婆剑,正斜斜靠在树干下,微眯着双眼。像是困极,又像是怕被阳光刺伤,不敢睁开眼。
她缓下脚步,轻轻走近。阳光穿透叶缝,碎金般洒在他脸上,眉眼深邃,鼻梁挺直,俊美得不似真人。
曾弋想起来了。很多年前,她也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在桐花树下,也是这样轻轻阖目,落花不忍惊,彩蝶不敢栖,白袍轻拢,黑发如瀑,使人望之失神。
树影下的风岐睁开了眼,眼角一丝红影淡去。他用一双笑眼望着她,开口道:“终于等到了。”
曾弋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道:“你走之后,河上又来了人,身法瞧着……有点古怪,我怕……便追了出去,因此耽搁了。”
风岐只是看着她,那眼眸映着晨光,格外明亮。
“喏——”他递给她一个小石头,状若琥珀,“捉给你的。”
曾弋拿在手中一看,是一只被封在琥珀中的噬魂鸟,石鸟被缩成了指甲盖大小,困在黄色琥珀里半点不能动弹,瞧着竟有几分无奈的憨态。
***
回到客栈,谢沂均和周沂宁早已到了。他俩各自捧着一碗热粥,正听隔壁桌的人们议论纷纷。
“昨夜碧水河畔异响,河水倒灌,清早起来看那水位都去了一半,诸君可知为何?”
“为何?”便有好事者紧随其后发问。
“为何?自然与那桩八十年前的旧案有关。镇西那姚氏宗祠也垮了,还有人亲眼见到剑冢里飞出一道白光。该是姚家怨灵作祟,被仙家联手剿灭了罢!”有人接过去,三言两语道出真相。
“作孽啊——煌煌大族,一朝覆灭,竟连个埋骨之地也不曾剩下,真是世事难料!”有人喟叹,一边摇头。
“早就说姚氏酿那‘娑婆引’,泄露了天机,毁家灭族云云,都是天谴!”
“这么说来,‘娑婆引’这名字,岂不是非常不吉?那我们镇上的酒,今后怕是都得改名字了吧?”有惴惴不安者发问。
“哎——照我说,两个字,不用!咱们普通人,喝个普通酒,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打紧?人家整天飞来飞去的神仙,哪儿会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喝什么酒?”
“话不是这么说的,神仙打仗凡人遭殃,这厌神为祸人间的事,不也才过去一百多年吗?”
“一百多年前的事?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有年轻的摇头不信,祖辈们的传说早该过时了。百余年前那场弥漫整个中州的战火,像是故纸堆中的一抹灰,被时间的风一吹,就四散消弭,再也看不出最初的形状。
“也许根本就没有厌神,是那令弋公主图谋天下,以剿灭厌神之名,挑起天下动乱,由此造成流血漂橹,尸骨遍地的惨状,可怜!可恨!可叹!”
厌神的可怖已渐渐被人遗忘,生活的琐碎冲淡了死亡的恐惧。
危险的锋刃隐去,人们自然有时间也有精力来指点评判事后真相。
柳沂人带着一身寒意从门外走进来。他眉间怒气犹在,坐下来时震得桌上白粥一晃。
曾弋把新出笼的包子往他面前一推,道:“吃饭。”随后自顾自地埋头喝粥。风岐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那些犹在高声讨论的人,眼角似有寒冰。
“大师兄又怎么了?”谢沂均悄声问周沂宁。
“不知道,”周沂宁道,“我猜又是追妖没追上。”
了嗔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曾弋灵识里响起来:“殿下,我们在剑冢遇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是不是还带着山河鼓?”曾弋问。
“没看清,他速度太快,”了嗔道,“柳仙君没追上。”
曾弋心中一动,看了看垂目喝粥的风岐,心里不知为何浮现一个念头:若是风岐的话,定然能抓住他问个明白,说不定还能将山河鼓抢回来。
“要我去看看吗?”风岐突然抬起头。
曾弋慌忙摇头。风岐放下碗,对她道:“我先去办点事,回头再来找你。”曾弋垂首点头,眼光瞟见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似是抬了抬,又压了回去。
这感觉十分奇怪。不过是偶然相遇在碧勒,倒像是成了她的大护法一般。
她抬头看一眼桌上坐着的其余三人,柳沂人太急,谢沂均太莽,周沂宁太吵……还有个了嗔,了嗔好像除了能在灵识里提醒她——还总是提醒太晚——还能干点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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