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有个风岐,好像……还行。
饭后收拾行李,谢沂均早已牵出牛车。这两日青牛在客栈后院好吃好喝,心情十分舒畅,于是乖乖被套上了车,蹄缓步稳地走来。
“大师兄,跟我们一起坐车吧?咱们门里新置办的,你还没试过呢。”周沂宁眼见柳沂人就要御剑而行,赶紧叫住他。
柳沂人像是没听见。
曾弋便道:“沂人,这街上人多,你贸然而行,怕是要吓到别人。不如先随我们去了镇外,再御剑不迟?”
街上人声喧闹,隔着客栈墙仍隐约可闻。柳沂人难得地收回手,跟谢沂均并肩坐在驾车的位置上。风岐已经先行一步,那位置就给他暂时坐了。
牛车摇摇晃晃上了路,碧勒镇被渐渐抛在身后。
曾弋看着车窗外的小山,山上青草如浪,在微风中拂动。娑婆剑自从到了她手中边分外安静,如今过这山时,却剑身微颤,发出轻微的悲鸣。
周沂宁正在整理他的乾坤袋,此番外出历练,他的纸皮人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只是作为纸皮人的创造者,他至今也没弄明白七娘是怎么变成真人大小的。这个疑问简直令他坐立难安,百思不得其解。
“师叔,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自己做的纸皮人,我都没找到法子把它变成昨晚那样,这姚家七娘是怎么办到的?”
曾弋心下一动,问他道:“你和沂均今早去山洞中,有什么发现吗?”
周沂宁道:“有有有,三师兄一到山洞就气得不行,说自己当时辛辛苦苦挖的坑……坟,不知道让哪个兔崽子给刨了,于是使了一张显影符——大手笔啊师叔,你不知道他攒了多久钱才买的,这一下就给用了……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个蒙面人,瞧着挺单薄,动作却挺快,跑起来跟一阵黑烟似的……”
他面上突然露出一阵奇怪的神色:“他挖走了洞里所有的洞冥草,师叔,你说他自个儿就跟鬼似的,挖洞冥草做什么?”
曾弋揉揉太阳穴,沂宁的话可真多,要捡重点听才行。只听他继续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出现的时候,地上的坑……坟,已经被挖过了!我们看他在坑里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只带走了洞冥草。”
洞冥草不是什么奇珍异草,戴在身上只能见鬼,又不能见神仙,抢来也没什么用。只是这草长得极慢,若要大量使用,便需现挖,光靠自己种是供应不上的。
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要用这草?曾弋想起那鬼火们的话,抢夺魂火,重炼无咎鼎,若真如此,那炼鼎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是风岐在就好了。曾弋揉了揉眉心,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模糊的念头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没个头绪。
车窗外传来“笃笃”两声,曾弋拉开窗,一只灰雀扑棱着翅膀飞进来。
“殿下,”已经被请出来坐着的了嗔突然在灵识里叫她,“这灰雀有些古怪。”
曾弋伸手将灰雀从手臂上放到坐凳上,与了嗔并排,一边道:“有何古怪?”
灰雀在坐凳上挥了挥翅膀,胖乎乎的屁股一挤,差点将了嗔挤到坐凳下去。
“……”
了嗔大师一动不动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像是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余下的话也吞进肚子里。
车外已是落魂坡,曾弋看了看那日光中纠结的白杨与垂柳,不明白为何会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树种到一起。
白杨憨直,杨柳柔韧,却恰到好处地彼此交缠,织成一片密不可分的树篱。就像姚澄碧和吴铭,至刚至柔的转换,不过一瞬。
那就是……爱吗?
谢沂均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师叔,这小子没说完,他还有事儿瞒着你呢!”
周沂宁忙道:“什么瞒不瞒的,我对师叔还有什么隐瞒,真是的……”
“那你怀里什么东西,拿出来给师叔瞧瞧啊?”谢沂均一边晃着鞭子,一边慢悠悠地道。
大师兄柳沂人一声不吭,早已对二人相处模式习以为常,丝毫不为所动。
周沂宁哼哼唧唧了半天,才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嘴里嘟囔着:“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挖坟元凶,你这个人真是,恩将仇报……”
那东西在周沂宁手中,张嘴发出无声的“呱——”
正是那只红眼睛的玉蟾。
周沂宁心虚地看着曾弋,手里紧紧抱着玉蟾,生怕曾弋一时不高兴,让他将玉蟾还回去。
曾弋摇摇头道:“沂宁啊,你带它出来,看似救了它一命。可你知道怎么养它吗?救一时,后面还要眼睁睁看它受苦?”
“不是,师叔,它应该很好养的,它不挑食的,”周沂宁急忙道,“你看,它吃馒头……”
从客栈带出来的干粮被掰碎了放到玉蟾嘴边,它嘴巴紧闭,任凭周沂宁怎么哄,都不开口。
灰雀和了嗔纷纷侧目。
周沂宁又从袖口里摸出一根草须道:“呵呵呵,不是,它吃草……”
玉蟾伸出长舌舔了舔,又用舌头将草根一推,重新闭上了嘴巴。
周沂宁又待从乾坤袖里掏东掏西,却见那玉蟾往车上一躺,一双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车顶。
车顶上忽然出现一幅雾气缭绕的画面,碧勒草覆盖的山洞门口,走过一双白靴,影影绰绰间,便见沙土横飞,一个鹑衣百结的身影直愣愣地出现在画面里。
周沂宁也忍不住道了声:“我靠!”
谢沂均在车外道:“周沂宁,不准学我!”
玉蟾又张嘴无声“呱”了一下,车顶上的画面杳然无踪。它左右摆了摆,艰难地翻身起来,后腿一蹬,跳上软垫,乖乖地蹲在了嗔身边,排成从高到低的一行。
了嗔转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在傲然的灰雀与乖巧的玉蟾间陷入沉思——自己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呢?
☆、追影
牛车在正午艳阳下穿过落魂坡。
白杨飒飒,垂柳依依,春风吹得人欲眠,车内车外一片安然。
曾弋看那窗外日光流离,树影斑驳,不禁想起许多从前。她拉着阿黛的手,穿过宫殿回廊,穿过花树柳荫,一直跑到御花园的小山坡上。
“你看,那座山,”她指给阿黛看,“那座云雾里的山,最高的那座,就是沥日山。”
阿黛踮起脚尖看,目光像是越过云层,一直看,看了很久,才转头问她:“殿下,你要去那里考学吗?”
树影斑驳,投在她们身上。曾弋点头道:“是修行,不是考学,是学本领。学好了本领,就能做我想做的事!”
阿黛点头,她不需要知道殿下想做的事是什么事。她只知道,殿下想做的事肯定是对的事。所以她只是问:“不带我去吗?”
曾弋拍拍她瘦弱的背,道:“恐怕不行,父王已经帮我选好了伴读。我也不能这样去——我每月都会回来,你等我!”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一层层覆盖了她们的声音。她不记得阿黛是怎样回答的了。
曾弋伸手去摸怀中的锦帕,阿黛那时候给她装了一摞放在行囊里,每一张帕子上都绣着一只纸鸢。
“若是眼睛进了沙,一定不要用手揉啊,用帕子沾点清水,擦一擦就好了。”阿黛叮嘱她。
她喜欢风,喜欢在风里奔跑的感觉,所以眼睛老是容易被风沙迷住。从前都是阿黛帮她,阿黛不在身边,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只是后来,阿黛就真的不在了。
她也再没有用过锦帕。
怀中锦帕,雪白的锦帕,曾弋触摸到它的时候,想起那个一心一意围着小姐转的燕草,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轻轻抽出锦帕。“啪——”一个东西落在坐凳上。
是风岐给她抓的噬魂鸟。
一只神色仓皇,瞪大眼睛正在扑腾的噬魂鸟,被缩小了定在黄色的琥珀里。坐凳上的三只齐齐转身,近处的玉蟾一马当先,长舌一卷,将它吞下了肚。
曾弋瞬间回神,连忙伸手拍它的背,一边道:“吐出来,快吐出来!”
周沂宁怀抱乾坤袋,正昏昏欲睡。一听师叔声音,霎时醒转,看那玉蟾被噎得双眼发直,一张大嘴正“呱”不出来,也吞不下去,红眼睛中几欲落泪。
他赶紧跳起来,一把抱起玉蟾,往上勒它的肚子。曾弋见状,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揉太阳穴。
车外柳沂人已经准备拔剑而起,谢沂均还在一旁添乱道:“师弟啊,所以不是什么鬼神精怪都能养的,说了你还不信。”
曾弋连忙安抚道:“无事无事,只是怕它噎着……”
话音未落,只见那玉蟾禁不住周沂宁的野蛮处置,双眼陡然圆睁,“噗”地一声,将那琥珀吐了出来,正好打在一直盘膝入定的了嗔大师身上,黏糊糊的唾液糊了他一身。
大师疑惑地睁开眼,待看清身上的东西,不禁再度陷入了人性的沉思——我为什么在这里?
周沂宁正要将玉蟾抱到身前好好教导,却见那玉蟾肚子一翻,双眼一扬,在他手里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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