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岐不着痕迹地站到曾弋身前,轻笑一声,道:“不必了。”
曾弋看他挺直的背影挡在身前,虽有些奇怪他如此强烈的反应,却又觉得这背影肩宽腰细,挺拔修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轮椅上的公子也笑了。他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道:“那便有些遗憾了。在下裴再思,幸会。”
曾弋站在风岐身后看得分明,那扇面上是一支泼墨桃花。
“请吧。”风岐道。
“承让。”裴再思拱了拱手,薛天煞便推着他往那柳树下去了。
见申屠嫣然和顾兰叶不动,周沂宁奇道:“两位姑娘不去?”
“我们不是一起的。”申屠嫣然对他笑笑,含意十分明显。
曾弋点点头道:“那我们先行一步了。”她对申屠嫣然有种奇怪的怜悯,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总觉得她会经过某种残酷的故事,方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柳树下并无桥的影子。薛天煞推着轮椅朝那河面月光行去,转眼就上了桥,远看时有如行在半空。风岐稳稳走在前方,曾弋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欢喜。
一时间大风刮过,整座桥逐渐在月色下呈现出来。一座拱桥,玉石砌成,桥栏杆上刻着玉蟾,隐隐绕着仙雾,望之有如仙境。
曾弋回头一看,谢沂均和周沂宁都不见了踪影。雾气渐浓,风岐的身影逐渐被淹没,转眼桥上便只剩她一人。
她将手伸入袖中,指尖刚触到浮生,便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样?”风岐伸手要来扶她的肩膀。
曾弋后退几步,靠在桥栏杆上,右手取出了浮生。
风岐只好站定,双眼望着她道:“是我啊!我是真的!不是幻象!”
“你是谁?”曾弋盯着他的脸。
风岐勾了勾嘴角,笑道:“你说我是谁?你刚才不是还盼着这桥上只剩我们二人吗?”
曾弋笑了,道:“是吗?”
她手拿浮生鼓,接着道:“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鼓声突起,面前那个“风岐”晃了晃,像是被折弯的影子。影子发出桀桀怪笑,变形的声音叹道:“那你又知道他是谁吗——哈哈哈,你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曾弋咬了咬牙,一曲《破障》拍得声动四野,震碎了重重幻象。桥身轰然碎裂,碎玉般四散开来,桥上诸人纷纷跌落水中。
冰凉的水没顶而来。空中明月圆似玉盘,周身江水寒似冰窟,过了百余年,还是一切都没有变。
曾弋在被水淹没的瞬间,像是又回到了鹧鸪岭下。她心神一凛,转头却没来由地升起这个念头——有人在水底下等着我。
来啊。
好像有什么拽着她往下去,有道虚无的声音在耳际声声呼唤,她感觉呼吸和意识都被夺去了。浮生鼓从她松开的手中飘然远去,透过水波投射而来的月光映照着她漂浮的发丝与裙裾,照着她朝水底不断下沉。
来啊。
波光月影间,一个深蓝色的人影从远处游过来,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像是怕将她碰碎。发丝缠绕在她的指尖,她感觉到冰凉的唇贴上来,渡进了一口气。
混乱的意识里,她睁开双眼。
这个吻毫无□□之意,从中感觉不到除了救人之外的半点旖旎情绪。曾弋乱纷纷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不管他是谁,他都不会伤害我。
草地上还映着月光。曾弋的衣服滴答往下滴水,风岐脱下外袍,又下水替她将浮生鼓捞了回来。
“浸了水,不知道还好不好用。”风岐摊开五指,在鼓上停留片刻,再递给曾弋。
曾弋垂目接过来,耳朵尖发着烫。浮生鼓已经干了,拿在手里十分轻巧。曾弋听见他开口,又一阵慌乱。
他说:“我帮你把衣服也烤一烤?”
曾弋手忙脚乱站起身,挥手后退道:“不不不,不用了。”
风岐轻笑一声道:“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我还得救一次。”
曾弋立刻站住了,片刻后就听见谢沂均的大嗓门:
“我靠!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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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蟾
曾弋举步就要过去,却听风岐道:“等等。”
他手中托着一枚冉冉浮于半空的红珠,站在一步之外。珠子中流淌着红色光焰,静如尾羽,动如烈火,望之目眩。淡淡红光映在他脸上,生出一种奇异的、动人心魄的俊美。
“这是火珀,”他轻声道,“你戴在身上,便不会觉得冷。”
曾弋只是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风岐笑了。他左手在身侧动了动,像是要伸手过来抚摸她的头发。半晌却又停住了,只将右手掌心的火珀向前推了推,那火珀便如有灵性般,轻轻落在曾弋手腕上,延展出红色丝线,绕成了一根红绳,绳端便缀着那颗流光溢彩的火珀。
曾弋垂头看了一眼,火珀已经收了光芒,低调地栖息在她手腕上,像是寻常小女儿家戴着的本命红绳,末尾系着颗珊瑚珠。
她伸手抚了抚那颗珠子,对风岐道:“谢谢。”
风岐嘴角的笑意淡了。他抿了抿嘴角,道:“不必客气。”
水面又刮起了风,似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风中响起。树林另一边,谢沂均的声音再度传来:“靠靠靠!这什么玩意儿,恶心死了!”随即便听见拔刀挥砍在草地上的声音,间杂着一声“呱啊——”
曾弋快步穿过树林,眼前豁然一亮。这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地面仿若玉石砌成,在月光下莹莹发光。平台分外平坦,没有一级台阶,整体往水中延伸,直至没入水面。
谢沂均便在那平台中间,持刀四顾,分外狼狈。
周沂宁闲闲地靠在平台边的栏杆上,仿佛在观赏一出大戏。梁力千被他挂在栏杆上,像是等着被晾干的大鱼。
片刻后,谢沂均又挥刀砍了出去,借着他的刀光与月影,曾弋终于看清了——
那是玉蟾。
与那碎掉的幻境之桥上雕刻的一模一样的玉蟾,正围着谢沂均蹦蹦跳跳,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们通体莹白,与这平台仿佛同质,因而若不细看,绝难发觉。
见又有人往平台中来,那七八只围着谢沂均玩儿的玉蟾纷纷放弃纠缠,蹦蹦跳跳地朝曾弋过来。
“师叔——小心,这些家伙黏人得很!”谢沂均举刀发现没了对手,赶紧出声提醒。
打头的玉蟾已经跳到了曾弋跟前,它个头约莫是身后几只玉蟾的两倍大,眼珠深红,正蹲在曾弋身前呼哧呼哧地喘气。即便如此,曾弋也只能看到动作,不能听到声音。
后头几只玉蟾赶到后,并不围上来,只是左右分作两列,一只跳到一只身上,叠罗汉一般立了两根“玉蟾柱”起来。
“这是做什么?”周沂宁已经好奇地凑了过来。
红眼玉蟾还抬头望着曾弋。那两根“玉蟾柱”之间,却隐隐泛起白光。谢沂均匆匆跑来,挥刀便要砍,曾弋赶紧叫道:“别!”
说时迟那时快,风岐已如影子般掠到谢沂均跟前,架住了他挥刀而出的手,笑道:“三哥,不急,你看——”
曾弋埋头看着红眼玉蟾,一时没明白它的意图。那红色的眼珠里似有影子晃动,如雾气般散发出来。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某些熟悉的场景片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冰凉的玉蟾转了个身。
六只叠成柱的玉蟾似乎十分高兴,齐“声”张口——依然没有声音。
但曾弋她们都惊呆了。
红眼玉蟾眼中出现的光影,映照在六只玉蟾织成的光幕上。正是无影桥。
光幕之中,只见一道月白身影走上了那幻影之桥。他在桥上顿了顿,看向前方,似有些意外。
“这是……殷公子?”周沂宁低呼一声,不由得对他师叔看去。
曾弋看着光幕,没有说话。
谢沂均无意中瞟了眼身侧的风岐,见他脸色不太好看。
无影桥上的殷九凤又朝前走了两步,只见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身前一双白皙的双手将他扶起,却是位温柔美丽的夫人。夫人身侧站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对他微微点头。
曾弋心道,这该是我那九叔的爹爹和娘亲了。她凝神看着,只见殷九凤退开一步,拔剑而舞,像是在向父亲展示课业进展。
剑法精妙,父亲含笑点头,叫了儿子过来坐下,母亲取出手巾,给他擦汗。一家三口笑语晏晏,十分幸福。
“声音呢,怎么没有声音?”谢沂均看着那画面,却听不到声音,不觉有些抓耳挠腮。
周沂宁的声音淡淡传来:“被你一刀砍啦,喏——”他伸手指了指玉台中央,果然有个白色凸起的影子,正是一只早已咽气的玉蟾。
原来他心中最想要的,还是父母在旁,同享天伦,曾弋心道,那他对绿珠这般执着,又是为何?
“咦,他们怎么?!”周沂宁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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