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道则唤了她一声“曾姑娘”——这声音曾弋熟悉得很,正是被她伤碎了心的九叔殷九凤。
曾弋闻声便转了头,却见巷口站着好几道身影。酒家门口酒名论战的主角悉数到场,站在巷口靠左的位置。殷九凤头系玉绳,身着白衣,腰悬玉玦,负手站在巷口右边。
而他身侧,站着个容貌端肃的青年,长相与九凤颇有几分神似,旁人若不清楚,定然会将他当作九凤兄长——曾弋自然不会犯这错误,毕竟跟他认识了一百八十年。
正是殷幸。
“晚辈薛天煞,见过殷宗主!”负剑大汉终于找到机会开了口,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黄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纷纷行礼,脆生生地道:“晚辈申屠嫣然——”
“晚辈杜兰叶——”
“见过殷宗主!”
殷幸目光遥遥望向曾弋,神色间似无波动,只是淡淡点了个头。曾弋将浮生往身后掖了掖,背在身后,跟着众人行了个礼。
他听见鼓声了吗?
☆、无影
曾弋正盘算着怎么脱身,听见申屠嫣然的声音又响起来,当下一阵气闷。
只见她向前一步,指着被定在原地的乌衣怪问道:“诸位准备怎么处置他?”
曾弋斟酌片刻,答:“他灵智未开,只能暂收物中,留待主人来寻,便原样奉还。”
“收入何物?”
曾弋看了周沂宁一眼,周沂宁会意,扬了扬手中纸皮人道:“此物。”
申屠嫣然点点头,又道:“若我没听错,刚才的引着他过来的,是一段……鼓声?”
十个壶里九个开,她偏能精准地拎出没开的那壶。曾弋在心底叹了口气,道:“是。”
申屠嫣然露出仿佛破案一般的了然,继续道:“近日听闻姚氏祠堂突遭妖物入侵,那妖物身怀山河鼓,将祠堂冲得七零八落,收走了祠堂内残存的魂魄……”
她盯着曾弋,徐徐道:“不知姑娘的鼓,跟这鼓,有什么关系?这要带走的非人之物,与姚家,又有什么关系?”
曾弋被这推论惊得瞠目结舌,简直想鼓掌。溜是溜不掉了,躲也躲不过了,除了硬着头皮面对,别无他法。
申屠嫣然虽然将她钉死在此,却也让她豁然开朗——为何仙门中人会打堆儿地往碧勒镇跑——要么是有人告诉他们山河鼓重现,人皆欲得之;要么就是有人将姚家的秘密掀了开,传闻中失传的娑婆引也许还有存世。
杀不了妖,得不了鼓,能沾一滴仙酒也是好的。就算连仙酒也沾不上,最差也算来这碧水河边的碧勒镇游历一番了。
“没什么关系,”周沂宁先开了口,“我师叔的鼓,名为浮生,乃我太荒门所制,与那山河鼓并无半点关系。”
申屠嫣然闻言道:“原来是太荒门前辈,失敬!”言语恭敬,神色间却并无恭敬之意。
风岐轻轻嗤声,抱手而立。周沂宁简直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曾弋心知这姑娘只是稍微认死理了些,并非故意针对她,于是温声道:“不必多礼,眼下正好云门殷宗主在此,不如我将这物收入纸皮人后,交予殷宗主暂管,待他主人寻来,便由殷宗主亲手交还,可好?”
申屠嫣然与身旁的顾兰叶对望一眼,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曾弋道:“殷宗主意下如何?”
殷幸远远答道:“可。”
周沂宁运指如飞,转眼便将那乌衣怪收入纸皮人中,随后双手捧着纸皮人送到殷幸跟前。
殷幸示意殷九凤接了过来,便将它收入袖袋,对曾弋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周沂宁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回头看见了靠墙站着的梁力千,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所,所以跟过来看看。”梁力千拦那乌衣怪一下,被震出去摔了腿。曾弋示意谢沂均给他看了,只是一时肿了,敷上药膏便不碍事,于是带着他一路回了客栈。
到得客栈,曾弋虽是长辈,却是女子,房中多有不便,一行人便到隔壁房中坐下。梁力千坐在桌边,立刻接受了一番严肃询问。
“无影桥究竟在何处?怎么本地百姓都不曾见过?”曾弋先开了口。
“无影桥……并非寻常人能见,桥名取‘无影无踪’之意,须在初一十五之夜,一路向西行,路见三株柳树,其后便是无影桥。”梁力千摘了绷带,倒也是个清秀少年,只是太过瘦弱胆怯,都不敢抬头看曾弋,目光与她身后的风岐一接触,更是吓得立刻挪开眼。
“你曾亲眼见过无名妖?”
“我……见,见过。”
“它与那扰乱姚家祠堂,夺人魂魄的妖物,可是同一个?”
“我……不确定。”梁力千茫然摇了摇头,“闯入祠堂中的妖物,可能是为那酒去的,也可能不是。”
“娑婆引真有神效?”
“我……不知道。”
曾弋食指无意识地在鼻尖蹭了蹭,又问:“那姚家祠堂……又在何处?”
“就,就在今日,封印住那个,那个……的小巷之中。”
曾弋突然明白过来,难怪申屠嫣然生疑。这般瓜田李下,若不是今日殷幸正好在,她怎么说得清楚?
阿弥陀佛,她忍不住想感谢佛祖,这才突然意识到了嗔和她肩头灰雀都不在。近来灰雀时常溜出门去玩耍,曾弋也不拦,总觉得鸟雀天性该是爱自由的,顺其自然便好。奇的是,之前一直黏在殷九凤身边的桃舒呢,如何今日不见踪影?
她思绪飘远,却听谢沂均一拍桌子道:“你是不是与那乌衣怪勾结骗人?!”
梁力千一震,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
谢沂均双眼微眯,厉声道:“那你袖中,为何有洞冥草?”
梁力千脸色一变,往袖口里摸了摸,果真有几根草须伸出来。他一看草须,神情便松弛下来,道:“此草并非洞冥草,此草名碧勒,在镇后山上随处可见。我……今日从山上下来,便在路旁沾了些草须。”
曾弋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为何不曾见到沂人的身影?按说今天乌衣怪出场那么大的动静,以他的风格早就持剑杀出来了才对。
太荒门因多在凤栖镇活动,少有远行,故而并无随身携带烟火信号之类的工具,到了镇上大半日,也没任何沂人的消息。如此实在不太方便传信,看来下次得让沂世准备着。
不对,伙计曾说,仙门来人众多,可今日乌衣怪出现之时,街上所见仙门中人也不过数人。
那众多人去了哪里?
曾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难道……他们发现娑婆引是假,纷纷离开了?
离开了倒还好办,就怕是被抓了。
她被封为衰神也不是没道理的,曾弋蹭了蹭鼻尖,这是衰神的特殊天赋——想问题从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想好处从没实现,想坏处百发百中。
“今晚便是十五。”风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好像会读心术一般,总能恰到好处地推她一把。
“那就会一会无影桥吧。”曾弋站起身道,“兴许还能有沂人的消息。”
***
碧勒镇的十五,月圆如盘,远山如黛。
一行人沿着梁力千所示,一路西行而去。因梁力千脚伤未愈,众人便劝他在客栈休息,奈何他执意要在前带路,只能从客栈里借了根棍子,给他权当拐杖。
有个行动不便的人在前,等找到三株柳树时,已是二更时分。
月光挥洒在天地间,照得人三分醒七分醉,似被这迷蒙美景所俘获。就连平素话多到聒噪的周沂宁,此刻也闭上了嘴巴。
然而总有人煞风景。
“二弟,今晚咱们一定要捉了那无名妖!”那威武雄壮的嗓音,一听便知是谁。
周沂宁戳了戳谢沂均的胳膊,轻声道:“煞……”
谢沂均会意点头,二人均想起了那日谢沂均在落魂坡的高论。
“多半不行。”谢沂均低声下了个结论。
“薛不行——”曾弋心头一惊,回头警示地看了二人一眼。风岐在她身旁站着,肩膀微抖,像是在忍笑。
“不是我——”谢周二人同时无辜摊手,轻声张口道。
“不行啊,薛不行——”再一细听,曾弋的头又嗡声大了起来。
冤家啊,正是那申屠嫣然。
她连着叫了几声,奇怪的是,薛天煞却忍了下来,不仅没发火,还微微侧身点了点头。
“咦,裴先生也在!”申屠嫣然打完招呼,几人便拐过墙角,与柳树下的数人打了个照面。
两拨人马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曾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先请。”
她早已没有胜负欲,一切秉承顺其自然。如今本为寻人而来,杀妖取鼓,仙门声名,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只是这一让,反倒让对面的人踌躇起来。
薛天煞身前是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想来便是申屠嫣然口中的“裴先生”了。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出文雅秀气的轮廓。他右手捏着一把折扇,左手轻放膝头,闻言便轻咳一声道:“大哥,诸位仙君可否介绍二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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