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摆了一盆热乎乎的蛋炒饭,金黄色的鸡蛋裹着珍珠白的米粒,火腿丁和蚕豆点缀其中。
容榉盯着她光溜溜的脚丫容榉盛了一小碗放到她平时的座位上,回过头对着正猫在楼梯上侦查的棠小野招呼:“再不下来,饭就凉了。”
偷窥被抓包了!棠小野索性不躲了,光明正大走出来,步伐轻快像只猫一样来到饭桌前坐下。
容榉瞥了一眼她桌底下露出来的两只粉嘟嘟的小脚丫子,语气关切道:“客厅地板凉,去把拖鞋穿上。”
棠小野硬气拒绝:“不穿。”
容榉一把夺走她面前的筷子,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光着脚不许吃饭。”
棠小野“哼”了一声,把他碗里的勺子抢了过来,舀起一大口蛋炒饭送入嘴里,一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米饭,一边目露挑衅地看着他。
她就吃,怎么着。
容榉也不阻拦,轻飘飘说了一句:“这勺子我刚才用过。”
棠小野瞪大了眼,下一秒拉开椅子拔腿冲进厕所漱口……
这么嫌弃他?容榉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
棠小野再回到餐桌边时,脚上乖乖套上了佩奇图案的粉红拖鞋。
“这才听话。”容榉像奖励小朋友一样,给她碗里添了一大勺。
棠小野瞪着他,咬牙切齿扒了一大口。
蛋香四溢,米粒分明,竟然还挺好吃。
碗里的蛋炒饭几口就被棠小野消灭了,她没出息地将吃光的空碗递了过去,“我还要。”
容榉唇边浮起笑意:“你今晚胃口挺好。”
棠小野才不想把胃口好的功劳归咎于他厨艺精湛,她信口扯了个理由:“今天可是七夕,多吃点才有力气过节。”
“对,今日七夕。”在容榉的那个时代,七夕这一天,花瓜应节,蛛丝卜巧。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这边的七夕,是怎么过节的?”
“七夕虽然顶了个正经传统节日的名头,但我们这个时代有点变味。”棠小野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男女一起出去吃饭、购物、送礼、开房。两个人一起过,和圣诞节情人节没什么区别。”
容榉幽暗的眼眸锁住她,玩味一笑:“要不要我陪你过?”
“不要!”她低头扒着饭,心想她才不过这种虚头巴脑的节日。
说话间,楼外传来砰然巨响,几朵烟花迸裂在夜空中,璀璨华丽,五光十色。
“是烟花!”棠小野眼眸一亮,扔下碗筷跑到窗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欣赏外头绚烂的花火。
公路上车灯路灯交相辉映,像一条条闪耀的河流,写字楼晶莹剔透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花火的光芒,道路上的情侣们听到焰火声抬起头观看,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一张张兴奋的脸——七夕夜晚的城市夜景,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容榉也望了过来,玻璃上倒影着二人的脸庞。
她专注地看着窗外,他的目光却看着她。
胆小,怕鬼,喜欢看烟花……这个女人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察觉到身旁男子灼灼目光,棠小野转过头:“干嘛一直盯着我?”
容榉凑近了她脸颊,抬起手:“你嘴上沾了一粒饭。”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柔柔滑过她唇瓣,带着轻润的触感,凉隽生温。
两人站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好闻极了,像下过雨后森林中青草湿漉漉的芬芳。
窗外烟花绽放,一明一灭的亮光透过玻璃映照在他眉眼,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温柔。
棠小野望着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耳边只有烟花炸裂砰砰的声音,以及自己左胸腔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刹住思绪,退后两步与容榉拉开了一段距离,“哪里有沾到饭,骗人。”她抬起手背用力蹭了自己两下,与其说是想把嘴边的饭粒蹭掉,不如说是想把他刚才的触碰蹭掉。
只不过是简单碰了一下,为何刚才会有心跳的感觉?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对着男人心砰砰跳?
不可能!
怀着“和男人发生关系是不可能”的心情,这天晚上,棠小野躺在新家的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推门进屋,撞见容榉洗澡的背影,她转身想跑,门却消失了,变成了一座落地玻璃窗,窗外烟花绽放,容榉含着笑俯身靠近她,手指覆上她唇角……
就在梦境要顺从身体意志往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所有影像都消失了,她再睁开眼时,自己置身在一片烟雨朦胧中,远处飞檐层叠,街市上有叫卖之声,穿着古装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和容榉有关?
她努力想在梦境里找到信息,但最后无疾而终,从梦里惊坐起来。
醒来后,她把床头抽屉那枚玉佩拿了出来,在黑暗中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幻想着容榉在古代生活的场景,这个养尊处优、奴仆成群、妻妾无数的公子哥,为什么会穿越时空来到她的地盘?
她想啊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攥着玉佩又陷入了沉睡。
第二十章
这一次的超自然事件是阿金送过来的。
大清早,蓝色信封夹在一大束粉红色的玫瑰花里,花店小哥把它送到棠小野门前,不住地向棠小野鞠躬道歉。
这本是昨天就应该送到的玫瑰,偏偏花店订单太多,漏掉了这一单。
棠小野抱着一大捧花走进客厅,沙发上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回过了头。
花店小哥的对话他们全部听见了,七夕的玫瑰花?
这个意义不太寻常。
菜头打量了一番公子的脸色,犹豫着开口了:“小野姑娘,你要不要交代一下?”
棠小野从花朵中取出信封,将整个花束“砰”扔进了垃圾桶,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交代什么?”
菜头还想说,容榉用眼神制止了他,坐近棠小野身侧:“又有事情?”
“对,从同事那边转办过来的。这写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棠小野皱着眉头看着阿金的字迹:
鹊桥仙,许心愿,许下美好爱情圆;月儿美,星光灿,天荒地老心里盼……
看完第一行她就决定不看了,阿金这家伙的废话铺垫简直看得人心肌梗塞。
她直接翻到最后几页,总算扒拉到了叙述事件的正文。
这件事要从一户姓周的人家说起。
丈夫朝九晚五上班,妻子在家洗衣做饭,五岁大在幼儿园上中班的儿子乖巧懂事——他们是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人家。
直到一天夜里,丈夫半夜起床上厕所,瞥见客厅里竟然有微弱亮光。
走近了才发现是冰箱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找吃的。
黑暗里,响起了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乔乔?”爸爸喊了一声,这是儿子的名字。
冰箱前的小小身影转了过来,儿子捧着一条啃了一半的生鱼回过头,阴影中看不清孩子的脸。
爸爸借着冰箱惨白的光,仿佛看到儿子嘴角以奇异角度咧起笑了,发出了一声“喵”的叫声。
绵长幽细的,“喵”的叫声。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声音!
爸爸吓得睡意全无,冲回卧室摇醒了妻子,两人重新再回到客厅,打亮灯,冰箱前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身影。
只有一条被啃了一半的冷冻鲫鱼,落在冰箱门外。
而他们的孩子,端端正正睡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仿佛刚才爸爸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第二天醒来的乔乔完全不记得夜里发生的事情,夫妇两本以为虚惊一场。
然而,一切诡异的事情才刚刚来到这个家。
先是突如其来的猫毛——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橘色的的猫毛,从门缝里、从排水口、从墙角、从沙发缝飘出来,飘满了这个家的每一处角落,无处不在,像一屋子的蒲公英。
母亲搬着吸尘器吸了整整一天,才把所有猫毛清理干净。
紧接着开始瘙痒——碰到过猫毛的部位先是起了红疹,痒痒的,挠完肿的更厉害,只能忍着,好不容易忍了一夜,红疹褪去,毛孔里竟然长出了细细的绒毛,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橘色的,猫的绒毛。
负责清理打扫的母亲身上最为严重,去了好几趟医院,医生也束手无策。
不知为何,这家人坚定的认为,一切不幸都是前不久过世的周家老奶奶留下的诅咒于是他们来到了每周做礼拜的教堂,祈祷神灵能救赎他们的苦难。
阿金执掌教堂十几年,对周家也算略有了解,他认为老奶奶已经往生极乐,绝不会给自己后人留下诅咒。
周家人的不幸源头在别处,所以特此转办给棠小野。
事件的描述到此戛然而止。
棠小野放下信,抓起抱枕瘫在沙发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阳光懒懒洒在她身上,一头乌亮长发顺着沙发垂到地上。容榉望着她,不知她是在发呆还是思考。
许久,棠小野翻了个身,盯着沙发另一头的菜头,眼眸亮晶亮晶:“你今天,不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