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脚步变缓,端枪的人踹开房门,一股无形力量扑面涌来!
钟冉卸下蛟骨链,形同鬼魅的身影从吊灯勾下,隔空绞断闯入者的胳膊!
人群叠连后仰,钟冉步步逼近,怒吼一声以指为刃,横刃猛劈,刹那间血肉飞溅!
她揩去鼻血,掌心还有黑气浮动,裴元易杵在楼梯口,隔了满地呻.吟的人,与她两相对望。
“小…小冉…?”
裴元易见识过存命人的狠戾,但从未想象钟冉这番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掩藏在血腥之后,天真中带丝危险的狰狞。
黑瞳占据的双眼将他带回数年前那个烟雨濛濛的午后,他在食堂门口望天,大雨隔断了回教室的路。
拇指揩干脸颊的雨丝,他望见一袭淡蓝裙,撑着深棕格子伞,踏雨而至。
雾气蕴湿碎发,钟冉那双眼在朦胧间愈加鲜明。她很少对人笑,但此时的笑令他铭刻于心:“没带伞吧?”
水秀的手指倾斜伞面,“一起走吧。”
一起走吧…
泛冷光的金属伞柄如此灼人,连靠近都会被烫伤,但他还是接过:“我来吧。”
钟冉梨涡浅笑:“好。”
弯弯眉眼渐淡,凶狠怒目渐深,裴元易觉得一切都完了。
他喉咙微哽:“钟冉…”
钟冉对他抬手,掌心血珠坠成红线,在掌根处断裂。
裴元易认命闭眼,突然铃音四起!
他睁眼,四五个执铃人从暗处蹿出,铃音如水波一圈圈扩散,带着势不可挡的震颤力,逼得地板嗡嗡出声!
裴元易被人群阻挡视线:“钟冉!”
颊边凉风刺痛耳廓,身后“轰”一声,墙角凭空出现五指巨痕,深至内埋管道,水管瞬间崩裂!
水从缝隙嗞出,裴元易背脊发凉,水顺睫毛滴落,视角逐渐扭曲。
钟冉没杀他更没恋战,戴好蛟骨链从窗户跳下,执铃人堆到窗前,钟冉早已消失。
裴元易衣服湿透,有人过来喊他:“小四哥!”
他脚步凝滞,半晌无言,来人帮他裹上毛毯:“小四哥去楼下吧,这水管爆了,得找人修。”
裴元易回头望了眼破碎墙面,沉沉点头:“嗯。”
正当下楼时,他接到徐寅三的电话,徐寅三语气如常:“没抓到是吧?”
裴元易不答话,徐寅三继续说:“怎么?还挺想见她?放心,她明晚会再来的,这丫头不达目的不会放弃,你就在家乖乖等…”
卧室被打得四处漏风,裴元易不愿意再回房间,转而进入客房,沾水的手机往毛毯擦干,他抬头问旁人:“你们能抓住她?”
铃铛收回兜内,那人答:“三爷说了,她从头顶穿来,就加派人手守侧壁,从侧壁穿来,就派人守头顶。她狡猾,肯定是先来探路,怕留了大招没使,当然…”
那人扬起嘴角,“我们也留了后手。”
裴元易捋掉发梢水滴:“活捉对吗?”
“当然,三爷说了,存命人这样宝贵,得好好利用。您就好好休息,我叫人来修水管。”
裴元易蜷缩身体团入沙发,即使毛毯将脖子塞得密不透风,仍抵挡不住湿衣的冰冷。
裴元易疲惫小憩,不知过多久,天空被朝阳点亮,周围人也散去,他听见客厅有骚动:“进来进来…”
裴元易瞥过房门,几个蓝衣维修工背着大包小包在客厅逗留,背包工具撞得兵兵乓乓。他转身背对房门,原不打算起床,但有脚步靠近。
他越听越清醒,掀开毛毯坐去床边:“几点了?”
“快八点了。”
裴元易捂嘴咳嗽几声:“帮我倒杯水。”
热腾腾的水杯递来,裴元易接过,脑门酸胀眼睛发痛,似乎有点感冒症状,蒸汽熏得他呼吸困难。
裴元易小咂一口,脖颈多了丝凉意,便下意识去摸,指尖触到锋利薄片。
他心跳突突,手愣在脖子边,听见熟悉的女声:“敢出声,我立刻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但不太定时间
第125章 125 曾经
裴元易转头, 钟冉身穿深蓝工作服, 戴着同色棒球帽, 两绺头发分垂两鬓,容貌早已恢复正常。
她抬高帽沿:“惊讶?”
是很惊讶, 但裴元易还是微微摇头:“比起惊讶,其实我更…”
钟冉加大手中力气将话堵在他嘴边:“别做这种表情给我看,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这笔账出了这门我再一一给你算清楚。”
她压低帽沿, 视线斜睨门口,“这群蠢货, 越把我当存命人提防,我就越当自己是普通人,光明正大的在白天潜入。”
她看回裴元易,“我现在不想杀你,但你要是不跟我离开, 那就说不准了。”
裴元易被刀顶着起身,钟冉远眺, 守门的都跟修水管的上去帮忙, 眼下客厅没剩多少,正忙着给她布置陷阱。
看他们热火朝天, 钟冉冷笑, 裴元易轻声说:“你变了。”
刀尖深半寸,穿破三层衣服直达骨肉,裴元易感觉锐痛, 反手摸向刀柄。
钟冉警惕地攥紧五指,他的手却顺刀柄继续后延,最终覆上钟冉手背。
钟冉身子僵了僵,接着用力拂开:“走。”
*
卫舜彻夜未眠,脑海一直将人生回放,当片段回溯至珉县,他猛然记起那个白胡子先行。先行甩甩笔墨,在记事本算上一卦,目光疑惑:“你这八字…是纯阳,但不该是纯阳。”
从前他不理解,如今想来,一切恍然领悟。
当年陈采香将阴邪鬼胎生出,用至阳八字强压他命格,才使一家人安然无恙。
那鬼胎到底是用来做什么?
卫舜又追溯与钟冉最初的相遇,那个疯狂起尸的男人,就是为了制造鬼胎而害人。他本以为鬼胎是终点,难道它其实是某种目的的根源?
卫舜冲吊灯伸手,光芒透过指缝,他能看见细腻掌纹,和隐藏在皮肉之下搏动的血管。
他到底人算鬼?
卫舜握紧手指。
无论是人是鬼,他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心跳的,如果鬼也是这样,那做鬼做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翻了个身,心底只剩对父母的愧疚。陈采香怎么说也是因他而死,而卫巍松多年养育也不是虚的,他无心带回麻烦,但结果已经产生。
卫舜有些憋闷,突然铃声大作,他接通手机,大朱语气兴奋:“阿舜,你猜我到哪儿了?”
“哪儿?”
“已经过保定了。”
卫舜熬了一宿,反应有些迟钝:“啊?”
“傻眼了吧?我可不是为你来的,我是去接我老婆。”
卫舜瞬间坐起:“姗姐来北京了?”
电话响起滴滴喇叭声,大朱驶过红绿灯才回复:“是啊,她去北京.帮前同事办事。怎么?她没给你联系吗?我以为她会去看望你,她还是带土特产走的。”
卫舜含糊答到:“可能太忙了吧。”
大朱降低音量:“你可别跟她说我来了啊,我偷偷来的,想给她个惊喜,不然你这辆宝贝普拉多,我开来也不还你。”
卫舜有气无力:“随你吧,我不掺和。”
“你怎么了?病了?”
“没事。”卫舜揉揉鼻梁,“昨晚通宵办事,可能有点累。”
“哈哈哈,年轻人可悠着点,小心肾亏。”
卫舜不想继续和他调侃:“我挂了,有事以后再说。”
因为有新电话接入,卫舜挂得干脆,待看清联系人,他顿时又气又笑。
合着夫妻俩是故意闹他的?
卫舜接通电话,黄姗说:“阿舜,你在家吗?”卫舜伸脚探鞋,“在,有事?”
“也没什么,我正好在北京办事,带了点土特产,可能要来你家叨扰一番。”卫舜趿拖鞋去洗漱间:“嗯,到时候再联系…”
手机陷入平静,卫舜也陷入沉默,就着凉水搓了把脸,沾湿的手指捋捋压歪的头发。
十点半。
按闻瑶的意思,虽说是晚宴,但从中午开始,蝇营狗苟的财权大亨就已经入了会场,里头各色项目是稳固关系的必要手段。
卫舜擦净两颊,穿戴齐整,隔着西装大衣,他使劲将身侧按了按,昨夜他向卫巍松讨来的手.枪,安静别于腰间。
至于是否是请君入瓮的鸿门宴,他就不得而知了。
手.枪被按出轮廓,门铃突然几声催促,卫舜松手,两层衣物掩盖杀机。
闻瑶换了身丝绒长裙,站门口对他微笑:“走吗?”
几个保镖想跟上,卫舜抬手拒绝:“我爸不愿出门,你们都得留这儿,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闻瑶歪头问:“舜哥,你家安保都这么严密吗?”
说着她便去挽他胳膊,卫舜挪远脚步,嘴角歪斜,眼缝眯得锐利:“有些东西,得防。”
*
裴元易被钟冉搡上出租,又被她推入竹林。这片郊区公园面积不小但人烟稀少,常青树木环绕下,倒似野外寂静。
裴元易踩上满地竹叶,吸过水的泥土柔软粘滞,兴许是因脚底沾了落叶,他走起路来步履沉重,呼吸也深沉绵长。
钟冉没再拿刀对他,他闷头前行,直到身后说:“就坐这里。”